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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殿向內逐步崩壞,二人一騎在砸下來的斷樑間不斷鑽空子,尋找隙縫間的一線生機。幸虧那戰馬是蔡無希的坐騎,才往往能在間不容髮間避開從天而降的頹垣敗瓦。
那戰馬越奔越快,頃刻間奔到了允兒和申屠慕華的囚禁之處,卻見裡面空空如也。陳氏父子不知此間之事,當下並未在意,胯下坐騎一馳便過,片刻也沒有停下。
再向前奔,已到了那條掛滿侍女寒窗圖的長廊,此時甬道已盡數崩塌,正慢慢倒向尚未被波及的大殿正廳處。
只見兩旁的壁畫開始騰騰騰的上下震動,並從四邊開始向中心裂開,陳氏父子在長廊上飛馳而過,並未留意到那些畫中侍女已並非安安分分待在畫中靜止不動,而是人人開始使勁走到壁畫的裂縫處,努力的把身子從這些裂口中擠使勁往外擠,試圖從畫中走到現實去。
陳氏父子的坐騎如飛般到了長廊的盡頭處,轉入右首方一條歧路上,兀自尚未落定的塵埃中,只見一隻隻纖纖玉手慢慢破開壁畫的封印,如一條條蠕動中的蛆蟲自壁畫的後方伸出......
陳氏父子持續的策馬揚鞭,催著馬兒加速前奔。那馬兒難得有機會一展駿足,自是喜樂無涯。只見馬兒越跑越快,卻在此時,陳氏父子發現了一個絕望的真相--原來前方竟是一個死胡同。
正在馭馬的陳仲之急提馬韁,便欲調轉馬頭往回路走,但那馬跑發了性,竟不聽使喚,四蹄翻飛中直奔前方不遠處的絕路上去。
陳仲之大聲吆喝,但那馬兒不但沒有收慢步伐,還兀自加速沖向擋在前方的石牆。
二人此時已是騎馬難下,眼見頃刻間身軀便要被那石牆砸成肉醬,二人不敢再看,唯有轉過了頭,閉眼待死。
就在馬兒觸及石牆的前一剎,二人馬下的地面忽然微微向前一傾,那馬兒高高躍起,重重的踏在那傾斜的地板的末端,只聽軋軋聲響,那地板竟然向後翻了起來,二人一馬之下頓時失了承托被掠在半空,片刻後那馬兒一躍之力已衰,便往那地板翻起後懸空了的空間中墮了下去。
若非二人乘馬全力向石壁衝刺,而是慢慢走去,定然不能有足夠衝力觸動長廊地板盡頭處的暗門。但若那戰馬稍一不慎奔跑時的力度稍為拿捏錯了,那麼那地板暗門尚未來得及轉動,二人便已撞上前方石牆上了。此時二人兀自不知,恰恰是胯下的戰馬張弛有度,才能帶著他們逃過撞成肉醬的死劫,到了下方的另外一片天地。
二人尖叫聲中身子急速下墮,下方空間竟似無窮無盡,二人心中猛地叫苦,這樣從百丈以上的地方以此速度掉下去,難不成要從山腰直墮山下嗎?屆時事後替自己收屍的人還能不能把自己的屍塊還原出一個完整的人形?
嗟幸天無絕人之路,似乎老天爺也不願他們這麼輕易便就此死掉,二人向下跌了一段時間後,終於迎來一處水潭,為他們的失足提供了終點。
有道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那麼二人是否便奮起萬丈潮?只見水花激射,宛如海神雷霆之怒,正揚起一股天下無人能擋的滔天巨潮。
二人在水波中翻騰不休,直過了一盞茶時分方始止歇,二人早被巨浪擊得不省人事,待得海神遠去後,昏迷的二人才隨著水勢隨波逐流,飄向漆黑無邊的遠方。
二人逐水漂流,沿著引水道彎彎曲曲的投向未知的深處。直過了半柱香的時份,才總算在暗無天日中在前方重新亮起一絲微光。
二人向著微光的方向載沉載浮的飄泊而前,終於見到微光漸近,迎來引水道的出口處。
二人被潭水沖刷到了微光透進來的水道缺口,擱淺的二人此時終於躺在實地之上,卻兀自昏迷不醒,絲毫沒能察覺到另一股充滿惡意的殺機正隨著後方鏘鏘的鐵蹄聲悄然降臨頭上。
允兒坐在地上兀自哭哭啼啼,此時卻聽鐵柵外響起一把熟悉的聲音道:「小妞兒,就算你把頭髮扯光了,老朽閉著眼也能認得你,少在那邊顧影自憐了,殿中生變,你們倆還是隨我走吧。」說著,也不等允兒回過神來,便一把把她和旁邊的申屠慕華一把從牢裡扯了出來。
允兒哭著對那人說:「顧管家,不是我啦,是那叫......」
「你想說,那叫柳承武的壞蛋把你的頭髮拔個精光是不是?你若不是吃飽了撐的,走去平白無端的把他當作人馬騎乘,他又怎麼會這樣待你?這叫作自作孽,不可活,你自己要找死,可沒人攔得住你。」顧長天似乎已猜到她接下來想說什麼,便搶先說了出來。
允兒亮晶晶的雙眼看著顧長天,心裡對他的料事如神只感到無比的驚詫和害怕,當下不敢再對他說半句話,別過了頭看著地板自此不發一言。
二人被顧長天一手一個提在手裡前行,快步走出了大殿的一處側門。才剛轉上旁邊的山路,便聽到身後隆的一聲轟天巨響,允兒被嚇了一跳,回過頭來,只見剛才還好端端的長生殿竟然頃刻間便已盡數塌下,淪為一堆荒頹衰敗的破落廢料。
幸虧允兒和申屠慕華的囚禁之處挨近大殿其中一扇側門,該處又是到了大殿坍塌晚期才受到牽連波及,顧長天總算在千鈞一髮的最後一刻把二人從牢裡拽了出來,逃到外邊的山道之上。
只見顧長天似乎早知大殿不保,見他頭也不回的往前疾走,允兒幾次欲出言相詢三人此刻所去之處,但甫想到顧長天無所不知的本事,登時又把話咽了回去,耐著性子的靜待結果。
輾轉間三人終於到達了一片空地之上,只見鎧甲鏘鏘,一大片黑甲騎士紀律嚴明的按著軍階排成一個個方陣,廣場中間的空地上設立了一個祭台,而祭台的正中央處放著一個二三丈高的火盤,火盤之下有三個人被綁著跪在地上,允兒甫看到這般光景,便知他們一行人的旅途終將走到盡頭。允兒淒涼一笑,被顧長天架著走到祭台之上。
允兒望著安置在一旁被侍女照拂著的申屠慕華,又看看身旁失陷的三人,那不正正是一路以來跟自己並肩作戰,出生入死的好友嗎?只見申屠誡孤和陳氏父子望著允兒苦笑,此時此刻大家對允兒的面目全非絲毫沒有驚訝之情,也許到了此刻,這臭皮囊被折騰成怎生模樣,已經不再重要了。
一個人到了生死存亡之秋往往會把自己的原始本性畢露無遺,有些人美其名是人,其實只是一頭披著人皮的野獸,有些人看上去望之不似人君,卻往往是最具一顆赤子之心,殊無半點瑕疵,宛如新生嬰兒剛哇哇落地,還沒染上花花世界的五顏六色、七情六慾。此時場中的四人淒然看著彼此,彷彿看到的已超脫了對方的身體,而是內心深處最原始純粹的一片赤忱。
此時,只聽黑騎中緩緩走出一人,正是統帥蔡無希,只聽他道:‘你們一行六人,已有四人伏法,我們雪山派本來好意相勸,期望你們在長生殿中參悟真如,證得大道,追隨申屠老先生的步伐,奈何你們冥頑不靈,堅拒降服,你們當中一人還勾結本教叛徒,闖上雪巔鏡湖洞禁地,覬覦寶典及錦英令,妄圖動搖本派根基。眼下那闖上雪巔的狂徒至今仍未被伏法,本教運命懸於一線,別無善法下唯有捨其旁枝,取其大義,眼下只有一途,把你們四人的肉身和靈魂獻給聖女,寄望他老人家藉助天地風雷、仙神聖鬼之大靈力,垂範佑蔭我派的雪山聖徒,斬除禍亂根源,保存我教根本。願天佑雪山,昭垂永固!’
‘願天佑雪山,昭垂永固!願天佑雪山,昭垂永固!願天佑雪山,昭垂永固!’只聽喊聲震天,幾千名黑甲騎士振臂高呼,踏著弓步湧向祭台,四人只見黑甲騎士從四方八面洶湧而至,端的是十萬軍聲,四面戰歌。
只見當先一批士卒已擠到四人身前,頓時數千軍士後浪推前浪,試圖把四人推向後方的火盤中。
莫說四人手足被縛,此刻縱是自由之身,千軍萬馬又如何能敵?四人被重重包圍下只得一步一步退至火盤邊緣,轉眼便要向盤內跌落。
殺聲震天中,已盡數掩蓋了允兒他們的尖叫聲,只見四人的頭臉被黑甲騎士們架著,一寸一寸的移近火盤的邊緣。眼見四人轉眼便要墮進火窟,遭受烈焰焚體的無比酷刑,卻在這生死存亡決於俄頃的一刻,一束柔柔的白光在紛擾哭嚎聲中靜靜的自雪巔灑落到廣場之上,霎時間四周大放光明,映到了眾人扭曲的面容上。
廣場上的眾人見人人臉上忽然被一股柔柔的光輝籠罩著,不禁微覺奇怪,人人瞬間定格了手上的動作,看向白光的來源處。
奪目耀眼之中,只見一個身影踏著白光緩步從雪巔上走了下來,眾人驚得呆了,莫非聖女真的顯靈了?
只見那身影依稀可辨是個女子,她的面容瞧不清楚,只見她高舉作春蓮狀的雙手,手裡捧著兩片月牙符令,口中響起了一把纖音入雲的嗓音:‘錦英令在此,本座現向本教聖徒昭告聖諭,眾弟子聽令。’
霎時間,連同蔡無希在內的眾黑甲騎士癡癡的看著那束聖光茫然跪下,只聽那溫婉的聲音又道:‘申屠誡孤四人雖勾結本教叛徒意圖戕害本教的奠教根基,然本座以大定力已把我教潛在的隱患消弭於無形。申屠誡孤四人雖犯了大過錯,然若加以引導,將之導入正途,未始不能使之回心轉意,歸順我教。如草草把四人投向火窟成為本座活祭,豈非拂逆了本教以證大道的創派宗旨?是以本座決意把四人發還原處,以老先生申屠慕華為引,日益教化開導尚未有緣悟道的四人。眼下長生殿已陷,四人失卻修行之所,本座責令長生殿管家顧長天暨同黑甲騎士統帥蔡無希二人各領精銳,於三月內收復寶典原貌,日夜督辦,鮮少懈怠。奉錦英令靈力所昭告之聖諭,已烙在雪山錦英錄之中,本座望眾聖徒精誠團結,中興聖教,惟光明故。’
聖諭欽此,那束裹著聖女的光暈也隨之慢慢隱去,直至光暈盡數被雪山陽光所吞噬,萬物才回復如昔,便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只乃黃粱一夢,相由心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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