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啟學回頭望了縮在床上看他們談話的陳一端一眼,「那孩子父母早逝,我從他小時候看到他長大,他一直是個好孩子。」他眼神充滿擔憂,「我不願看他因為無法好好替自己辯解,而遭遇這樣的事……」
看著陳啟學的表情,陸梓優點點頭。
對這個人來說,陳一端就跟他的孩子沒有兩樣吧?只是要證明陳一端不是凶手大概不是件簡單的事。她想著,忍不住瞄了眼一臉沉思的柏克,不知道能不能讓醫生幫幫忙,看能不能找出些可疑之處……
柏克瞟了她一眼,明明察覺到她的想法,卻沒有回應,只是冷淡的說了這麼一句——
「是這樣嗎?」
她頓時不苟同的轉頭瞪了柏克一眼,臉上清楚寫著「你怎麼這麼冷漠」七個大字,柏克看了卻只是勾了勾唇。
他逕自又說,「你剛剛那番話,乍聽之下似乎透露了很多事,但能用的訊息卻不多。」他說著抬了抬下巴,指向陳一端,「好比那個約你碰面的人,如果你真有那麼在乎,不必這丫頭追問,你也會把那個人的身分說出來,別說你不知道,你都說了他是教會的人不是嗎?」
柏克嘴角勾起,眼底卻是一片冷意,走到陳啟學面前俯視著他說,「說起來,你也有點可疑,那座地下室八成就是命案現場,你身為那間教堂的牧師,一無所覺未免也太不可能。」
陳啟學欲言又止,一臉焦急猶豫,如果他有身體,此刻恐怕已經額頭滴汗,「這……」
「你不是想要救他?」柏克笑得更加嘲諷,「現在,我跟陸小姐是最有可能幫他的人,你還不打算說?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個好人。」
陸梓優目瞪口呆的看著柏克。醫生的思想也太陰暗了吧?陳先生明明就是受害者,現在被他講得好像是加害者的一員,一切搞不好都是計謀……
是醫生想太多了吧?畢竟陳先生是真的死了啊,就算是計謀,也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而且,說她太容易相信人也沒關係……她相信陳先生對陳一端的用心是真的,不可能會害他。
陸梓優正要出聲阻止柏克繼續咄咄逼人,卻見本來在床上的陳一端不知道哪時跑過來,擋在了陳啟學身前,抿緊嘴瞪大眼睛看著柏克。
他明明很恐懼,聲音也有點發抖,但他還是站直身體,急促的反駁,「牧師是好人!你、你不要欺負牧師……」
柏克盯著陳一端半晌,重重的嘖了聲,似乎很不滿的坐到了床沿。
陸梓優敏感的察覺柏克有點不爽了,是因為什麼都沒做就被當成壞人看了吧……
陳啟學好不容易勸住陳一端,苦笑著飄近柏克,嘆口氣道,「醫生,我並不是有什麼見不得光的目的才不說,而是……一端已經如此,我不希望因為我的一句話,又讓一個也許有苦衷的人遭受折磨。」
柏克冷笑著說,「我還沒有愚蠢到會犯跟教會的人一樣的錯。」
陳啟學臉僵了下,嘆口氣說,「這……」
陳一端這時候又一臉控訴的瞪著柏克,陸梓優看到他的表情更陰沉了。
陳啟學沉默了下,似乎終於下定決心,才又開口,「那個弟兄叫劉昌奇,是教會的信徒,大概將近三十歲,他經常參與教會的活動,我認得他的聲音和長相,即使他戴著口罩我也能夠認出來,他……屬於性格比較溫和,不太敢跟人起衝突或冒險的人,所以我才覺得他可能有苦衷。」
柏克沒開口,顯然還是不太高興。
陸梓優見狀小聲問,「醫生你沒什麼想問的嗎?」
醫生正在不爽,她很樂意把發問權先讓給他。
柏克睨了她一眼,用只有她聽得見的方式交代她:問他那個姓劉的怎麼知道他是羊人。
「喔。」陸梓優應了聲,雖然覺得醫生怎麼這麼幼稚愛鬧彆扭,卻還是乖乖問了。
陳啟學聽了露出困惑的表情,「這個我也不清楚,他們並沒有提到……這件事知道的不多,除了當年指導過我的牧師,家人,還有就是……」他想到了什麼,不解的看向陳一端,「一端,你剛剛怎麼不覺得奇怪?」
「覺得奇怪?」陳一端一臉天真單純的眨眨眼。
「我一開始臉變成羊的樣子……」
陳一端似乎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恍然大悟的說,「喔喔!阿昌哥有說過牧師是羊……我還說他騙人,原來是真的!」
陳啟學詫異的說,「他告訴你我是羊?」
陳一端用力點頭,靠近陳啟學小小聲的說,「阿昌哥說,他可以看得到妖怪,就算妖怪變成人的樣子也看得出來……阿昌哥說這是祕密,因為我說我可以看到幽靈,他才告訴我的,牧師不能說出去喔。」他說著看了一眼坐在床邊的柏克,看他正看著他們,瞪了瞪他。
早飄到陳一端背後偷聽的陸梓優見狀不禁竊笑,對注意到她的陳啟學比了個噓的手勢。
瞧瞧醫生被當賊防的樣子……以魂魄的姿態現身還是有好處的啊,想偷聽就偷聽。
陸梓優面有得色的對柏克挑挑眉,卻見對方面無表情的勾了勾手指,陸梓優就見一條黑影如蛇一般竄回他腳下,隨即,柏克的聲音響起,又只有她一個人聽到——
「很得意?可惜,我也聽得一清二楚。」
可惡!陸梓優忍不住扁扁嘴,她難得得意一下,醫生就要潑她冷水,切!
陳一端完全沒注意到兩人的互動,對牧師憨憨的笑了笑,「但牧師就算是妖怪也一定是好的,我不怕。」
陸梓優看見陳啟學在聽完這段話後,露出了慈愛又感動的笑,但柏克就偏偏要破壞這溫馨的氛圍——
「問問他知不知道更多劉昌奇的訊息,好比地址什麼的,另外……再次問他是不是在死之前,都不知道密室的存在。」
陸梓優偷偷瞪他一眼,但仍盡責的當個傳聲筒。
陳啟學大概也知道兩人還是聽見陳一端的話,嘆口氣回答,「地址電話在教堂辦公室裡應該有。」說完這句話,他頓了頓,苦笑著說,「至於密室,我是真的不知道,前一任也沒提過這件事,我知道這樣很可疑,但我真的沒有犯下那些罪行。」
陳一端似乎察覺氣氛凝重,表情有點不安,瞪著柏克開口,「就叫你不要欺負牧師了!」
柏克冷哼一聲,受不了的開口,「我只是問他問題而已,不然你能告訴我教堂下面還有禮拜堂的事嗎?」
「我、我可以!」陳一端緊張得結巴了下,「我有看到有人在牆壁上摸一下,然後牆壁就打開了,我有進去過,是一個好大好大的房間,還有一個像床一樣的台子……可是那裡好可怕……有人沒有頭,還有好多鬼……」
陳一端彷彿想到什麼恐怖的畫面,聲音越來越小,身體也不停顫抖,他最後喃喃重複著,「好可怕、好可怕,好多血,有人手上拿著奇怪的東西,往躺在床上長得跟蜥蜴一樣的人脖子揮下去,頭就不見了,好多血噴出來、好多血……
「有一個戴面具的人,他說那是惡魔,所以要殺死……」他抬起頭看陳啟學,哽咽著說,「我好害怕,牧師為什麼沒有來?」
陳啟學伸手想要安撫他,卻是徒勞無功。
柏克這時站起身,朝陸梓優勾勾手指,她狐疑的飄了過去。
「差不多該走了。」
「欸,這樣就問完了嗎?」她都還沒掌握什麼重點呢。
柏克一邊往被陰影覆蓋的牆面走,一邊說,「妳覺得他們這樣還能問出什麼嗎?」
陸梓優回頭看了眼,「唔……」好像是有點難。
如果陳先生有實體的話,現在都要抱在一起哭了吧……
「走吧。」柏克瞄了兩人一眼,皺著眉隱沒在影子裡。
陸梓優連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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