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紀,某座鄉村。
天空烏雲密布,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在農地裡工作的農人們看了看天色,正想著要不要收拾東西回家時,雨滴就滴滴答答的打了下來,從稀疏逐漸變得稠密。
這場突來的暴雨讓還在外頭的人急急忙忙的奔回家,或者要找地方躲雨,可路上卻有一群人步履匆匆的跑過。
他們的穿著打扮與一般人並無不同,只不過都掛著小小的金屬標牌,顯示了他們的警察身分,不一會兒,這群人鞋子上就濺滿了泥點,村子裡有些地方鋪上了石板,但大多數地方還是泥土路,在這種雨天,是不可能不弄髒鞋子的。
而這引起了眾人的好奇,在他們這種小村子,雖然也是有警察駐守,但也沒有看過這麼多。
有些人閒著無事,便跟了過去,卻發現那些警察包圍了村裡唯一的醫生的住所,領頭的人一聲令下,便有人衝了進去。
這是一棟兩層樓的木造農舍,客廳裡空無一人,有人上樓查看,也沒找到人,領隊的督察四下查看,注意到木屋的院子圍牆上有個小門,於是留下幾人在木屋看守,督察帶其他人穿過小門,原來後面是一片樹林,而一路尋找過去發現了一間小屋,屋裡點了燈,透過窗子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裡面有人。
督察招了招手,示意巡佐帶兩個警員繞到後門,督察則帶其他人進去。
一把鎖上的門撞開,濃烈的消毒水氣味混雜著屍臭味就竄進了鼻尖,督察一眼就看見在木床上的那一雙死白的腿,木床上躺著什麼,不言自明。
督察的手握緊了警棍,瞪視著站在木床邊的男人,「柏克.李,有人指控你購買盜墓得來的屍體,並涉嫌殺人,立刻跟我們走。」
男人也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怎麼樣,自顧自的喃喃自語,「最好的方法就是進行手術,可是……開胸之後又要怎麼關閉那個缺口?」
有警員繞到了另一側,看見了木床上被鋸開胸骨的女人屍體,頓時臉色發白,囁嚅著說,「惡、惡魔!」
柏克似乎終於聽見了,抬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挑了挑,桃花眼裡毫無情緒,冰冰冷冷的讓人發抖,而他手上還拿著染著血的小刀,他才朝警員的方向走了一小步,警員就嚇得咿了一聲,亂揮著手中的警棍。
「該死!」督察罵了一句。
柏克閃躲開來,但還是被打中了肩膀,小刀瞬間掉落,而警員踉踉蹌蹌地往後躲,撞上了後方是白色布幔,白布背面好像有什麼東西,警員整個人撞過去,白布被扯下,東西也被撞倒,乒乒乓乓的重物倒下聲伴隨著淅瀝嘩啦的玻璃破碎聲在寂靜的空間中響起。
警員掙扎著要爬起卻摸到了什麼東西──布料勾勒出底下東西的輪廓,那是一張臉,繼續往下摸,是完整的人形……
「啊啊啊!」警員怪叫了起來,連滾帶爬的躲開,其他人也都微微變了臉色,大家都想到了一樣的事──難道,這間屋子裡還有更多的屍體?
眾人目光掃過被白布掩住的區域,都覺得背脊發寒。
督察沉著臉一揮手,就有警員圍住柏克,可柏克的表情毫無半分驚恐,只淡淡的開口說──
「在把我帶走之前,能不能讓我先處理肩膀的傷?」
當然,警察們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讓兩個人強硬的把他拖了出去,其他人則檢視屋裡的狀況,果然發現更多的遺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被切開來,露出身體裡的器官,有的本來似乎是浸泡在某種液體裡,但因為剛剛被警員撞倒而灑了出來,督察不知道柏克是怎麼做到保存這些東西的,也不想知道。
這時天空雖然還一片陰霾,雨卻已經停了,外頭聚集了人群,三三兩兩的竊竊私語,時不時的瞄上一眼。
「就知道他有點奇怪啊……」
「可是這幾年村子裡的病人都是去找他診療,有時候他也沒收錢……」
「搞不好就是裝好人而已。」
「就是啊,而且誰知道他開的那些藥是什麼,搞不好根本就有問題呢。」
「也是,不然聽說他之前待在愛丁堡啊,怎麼會到我們這種鄉下來。」
「但是警察怎麼會突然來啊?」
「誰知道呢。」
「我猜是老路易的兒子去找警察的。」
「怎麼說?」
「記得老路易的葬禮吧,聽說是生了什麼重病,可是找他去看過後就死了。」
「什麼?我兒子之前摔斷了手才讓他看過……」
無論再怎麼壓低聲音,隱隱約約,如同煩人的蚊子叫的對話聲還是斷斷續續鑽進耳朵,然而柏克的表情卻絲毫沒有變,這更讓旁邊的督察覺得此人窮凶極惡。
可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匆匆跑了過來,推開了人群擠到了督察面前。
那是一個戴著帽子的男人,身材魁梧,容貌算得上端正,不過眼窩較深,看起來有那麼一點凶狠,督察頓時戒備了起來。
柏克也終於有了那麼點反應,看了過去。
男人似乎察覺了督察的警戒,立時摘下了帽子,溫和有禮的說,「我是奧古斯丁.衛斯理,是這裡的牧師。」
得知對方的身分後,督察略略放下了戒心,但仍板著臉問,「有什麼事?」他在說話的同時擺擺手,讓下屬先把人帶上馬車。
奧古斯丁看過去,張了張嘴似乎想要阻攔,可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只是皺著眉對督察說,「請問他是為什麼被帶走?」
督察想了想後說,「你知道那個兄弟倆盜挖屍體,轉手賣給醫生進行解剖教學,甚至進展到殺害妓女遊民的案子吧。」
「我記得那個案子的凶手們已經被關押在監獄裡……」
督察點頭,「有人告訴我們此人也跟案件有關,並涉嫌謀殺。」
奧古斯丁立即反駁,「這不可能!我跟他認識很久,他雖然熱心於醫學,卻絕不至於殺人!」
「這可不是你說了算,你看看,從他房子裡找出來的屍體可不只一具。」督察冷哼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麼病態的興趣,居然還把屍體保存了下來。」
奧古斯丁順著督察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到幾名警察抬著被用白布蓋著的東西從房子裡出來,他們甚至要向農家借來板車載運。
奧古斯丁臉色微微變了,轉頭看向馬車的方向,就對上柏克平靜無波的視線,他三步併作兩步的衝了過去,「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有沒有殺人?」
看到奧古斯丁表情凝重,柏克居然勾了勾嘴角,惹得奧古斯丁磨著牙低喊他的名字,他這才有回答的興致,「如果把人殺了可以幫助我更快了解病因,我倒是不介意試試看。」
「給我說人話!」要不是隔著一扇門,奧古斯丁都要揪住他衣領了。
柏克總算是正經了一點,「目前沒有。」
媽的,這算哪門子的回答!奧古斯丁氣到覺得無力,但這至少是個明確的答案,而他知道柏克不屑於在這種事情上說謊,還是鬆了口氣。
「我告訴你,你被帶回警局可別再這樣說話,萬一真被定了罪,你就等著哭吧。」奧古斯丁警告的瞪了他一眼,轉身面向也走到車邊的督察,「先生,我願意為他做擔保,他不會犯下這種重罪。」
依照柏克對醫學的熱情,他倒是不敢保證柏克沒有買屍體或自己偷挖屍體做研究,記得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他就看過他解剖小動物。
督察神色很不以為然,「擔保?憑什麼,證據都在眼前了。」說完,他也上了馬車,命令下屬說,「走!」
馬車立刻前行,奧古斯丁一愣,隨即追上去,「等等!請你聽我說……」
然而馬車很快就走遠了,看著漸漸縮小的車影,奧古斯丁莫名的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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