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定屍 - 3-25

看到紅軟帽殺人，小魚很震驚，因為在計畫裡，不應該有人死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這太奇怪了，這樣跟那些壞人有什麼不一樣，說好了要放他們走……」

小魚顫抖著低聲問紅軟帽，可是紅軟帽無法回答，他的腦袋被困在水球中，他抓著脖子掙扎著，但卻只是吐出一串串的泡泡，最後失去意識，他才啪一聲，渾身濕漉漉的摔倒在地。

小魚沒有多看他一眼，轉頭看向首領的方向，發現他們已經加入戰局。

他們的戰鬥力比剛剛輕易被打倒的猴子強大太多，在有人被石頭人一腳踩斷肋骨、有人四肢被樹枝插出幾個洞、有人被獅子的利爪劃出深深血痕後，人們開始尖叫著四處逃竄。

被追逐，被玩弄，哭著求饒的換成了人類。

「你們不是很厲害嗎？」一個雙臂覆蓋著羽毛的女人怨恨的說。

「我們明明比你們強多了！」一個身型壯碩，嘴唇伸出利齒的男人哈哈笑說。

「去死、去死、去死！」一個地精在一個男子身上猛跳。

小魚張了張嘴，想大喊這樣不對，卻喊不出來。

老師說，他們是要讓世界正視他們的存在；老師說，他們必須要為失去生命的人討回公道；老師說，他們被隱藏得太久了，只能用強硬的方法來實現一切；老師說，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大家過得更好……

她一直是相信老師的，因為是老師幫助了她，可是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是她搞錯了，還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

細微的哭聲從背後傳來，拉回了小魚的注意力，她回頭看了看那些人質，咬緊了嘴唇，下定了決心。

「我不會傷害你們，請你們跟我來……」她對著本來要被釋放的那些人質說，接著就往落地窗走，但她從窗子上的倒影看見，沒有人有動作，都用驚惶厭惡的眼神看著她。

她覺得很難過，可她知道，她必須說服他們，不然他們肯定是第一個犧牲的人，這也是她選擇讓這些人先離開的原因。

她深吸了口氣才開口，「我知道你們很難相信我，可是你們想想，如果我要傷害你們，又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就算待在這裡也只是死掉，也許跟我走你們還可能活下去不是嗎？」

可是她聽見的回答卻是──

「不，我不相信妳……」

「誰要聽妳這種怪物的話！」

「外面一定又有陷阱吧？」

「……你們到底要折磨我們多久？」

聽著這些話語，小魚的心裡驀然冒出一個聲音──

討厭……她討厭這種感覺……他們憑什麼這樣子看她？憑什麼？明明她是比大家都優秀的那一個，為什麼卻被拋棄，為什麼卻被欺負，為什麼卻不被大家接受？

她明明是想幫助他們的……為什麼要這樣罵她？

熊熊燃燒的怒意讓她猛的回頭瞪向那些人質，大踏步走過去，掠過了剛剛被紅軟帽驚嚇而摔倒的女人，站在了其他人面前，厲聲叫喊，「閉嘴！通通給我閉嘴！」

人質們瞬間閉上了嘴，但眼裡的恐懼更甚，小魚看見了，手一揮，積在紅軟帽身下的水猛的化成一道水流，抬起了一個老爺爺。

「不准你們再用那種眼神看我！」小魚咆哮著，「不准你們……」害怕我。

最後三個字還沒說完，她忽然感覺到腰後一陣疼痛，她下意識的動用了能力，水波把敵人打飛出去，她側頭一看，才發現腰上插了一把餐刀。

「都是你們！都是你們害死我兒子！」女人站不起來，只能趴在地上吼叫著，接著又嗚嗚哭了起來，「我要殺了你們！你們這些怪物！」

明明不是她做的！她明明救了她！憑什麼把錯都推到她頭上？因為她是怪物嗎？

她不是怪物，她才不是……

小魚紅著眼睛，再次操控旁邊花瓶裡的水襲向女人，但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一個男人跑到她面前，在對上那雙深紫色的眼睛時，她頭腦一陣昏眩。

說起來，幸好那個人阻止了她……如果她真的殺了那個媽媽，她恢復理智之後，一定沒辦法原諒自己，她怎麼會憤怒到那種程度？

小魚想像著自己真的動手了的畫面，顫抖了下，抱緊自己，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恢復行動能力了。

她慢慢的坐起身，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身旁又多了好幾個人，都是傷患，而剛剛餵她喝藥的高大男子正在餵其中一個傷者喝藥，那個人的胸部塌陷下去，眼看是要活不成，可喝完藥，那人的氣色就明顯好起來了。

他們……居然救了她？小魚心情很複雜，再抬頭，又看到了一個人，他扛著一個女人回來──她對這張沒有表情的臉有印象，可他的眼睛怎麼不是紫色的？

「妳……」剛剛跟巴特一樣，藉著障眼法，偷偷摸摸去把傷患扛回來的亞森注意到了她的視線，皺眉看她，覺得她的樣子有點呆。

不會是藥還是催眠出了錯吧？

小魚不知道亞森在想什麼，想起了身體不受控制的時候聽到的兩人對話，搶先開了口。

「不需要催眠我，我幫你們離開。」

小魚擔心他們不願意相信，怯怯的看著他們，但亞森和巴特交換了個眼神，就點了點頭。

亞森立刻為可以行走的人施加了法術，避免被敵人發現，至於那些傷患只能暫時留在這裡，他們無法將他們扛走。

至於逃走的路線，宴會廳一共有兩扇門，一扇靠近舞台那側，一扇則在另一端──離巴特他們近一些。另外就是落地窗，但也不是每扇都能打開，能開的只有剛剛小魚要帶人質上甲板的那扇。

小魚本來要帶他們走比較近的那扇門，亞森卻說走走甲板。

他的障眼法不是萬能的，那邊打得正激烈，難保不會被波及，被發現行蹤事小，要是沒命了可就事大。

小魚沒有意見，帶著他們移動，期間不由得回頭看了眼那些默默跟隨他們的人類，看他們呆滯的樣子，顯然都被催眠了吧？她已經確定那個會催眠的不是普通人，而那個大個子可能也不是，他們似乎早有準備應對這一切，為什麼？

小魚走在前面默默的想，壓陣的巴特跟亞森完全不知道。

巴特走著，忽然想起什麼事的對亞森說，「那舞台邊那群人……」

亞森瞟了眼，冷淡的回答，「他們搞不好都比我們安全。」

「這也是……」巴特頻頻轉頭。「可是……」

亞森皺了下眉，「先把一部分的人送出去再說，免得得不償失。」

「喔……」巴特又看了眼，看到幾個人影靠近了監牢，但依然被擋在了外面，只能氣憤的咆哮吼叫，頓時不解。

雖然外形幾乎都變了樣，可也不至於連人格都變得跟野獸一樣吧？到底是有多憤恨啊？

在巴特思索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落地窗邊，小魚再次使用她的能力，讓藤蔓變得乾枯易碎，可就在她要拉開門的瞬間，巴特耳朵一抖，連忙大喊──

「大家趴下，妳快點往左閃開！」

啪啦啪啦啪啦！一陣碎裂聲掃過，趴倒在地的巴特偷偷抬眼一瞄，臉都白了──

一條跟他身材一樣粗的樹枝卡在牆上，窗子粉碎，旁邊接鄰的牆則被劃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顯然是橫掃而過，要不是緊急叫大家趴下，且那個少女綁匪構築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他們就要被戳成刺蝟了。

濃重的血腥味忽然瀰漫在四周，巴特的嗅覺是平常人的好幾倍強，在措手不及的狀況下，差點就吐了。

「殺了妳！」是那個紅軟帽，他清醒之後就趁機逃了，盯上了小魚，他一手抓著不知打哪來的刀，一隻手的尖銳爪子上，鮮血淋漓。

「我還想說是誰一次又一次的破壞我的藤蔓，原來是妳……」樹精也說了話，此刻的她全身都變成了褐色，彷彿是樹木擰扭出來的人形，「妳這是要背叛我們嗎？妳的老師會很難過吧？」

巴特偷偷看向小魚，小魚不發一語的轉過身，整隻右手正滴滴答答的淌著血，在細瘦的手臂上的爪痕分外醒目。

完蛋！巴特心裡頓時冒出這兩個字，簡直要哭了。

他心驚膽跳的看向亞森，亞森也一臉凝重，但他已經指揮著那些人質退到相對安全的地方。

「我沒有要背叛啊，我只是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事情已經違背我們本來的想法了不是嗎？」

樹精歪了歪頭，「本來的想法？不就是讓那些自以為是的人類明白我們的厲害嗎？讓他們害怕！讓他們跪在我們面前！妳看，我們的人數只是他們的十分之一，可是卻遠遠贏過他們，憑什麼我們不能把他們踩在腳底下？」說著，她神經質的笑了起來。

有病嗎？亞森跟巴特心裡不約而同的冒出這三個字。

小魚則是愣住了，原來，他們想的真的跟她想的不一樣嗎？那老師呢？老師的想法又是怎樣？

「妳知道嗎？當我看到那個醫生的時候，我就覺得……」

「喂，別發呆了，小心妳左邊！」巴特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往小魚左邊去了，連忙大喊，打斷了樹精的話聲。

小魚及時用水霧擋下攻擊，正要反擊的時候，卻看見五根樹枝從紅軟帽的背後插了進去，而在樹枝抽出的瞬間，血液噴濺到了在旁邊的幾人身上。

巴特忙著擦臉上的血漬，這對他來說簡直是殘酷的考驗；亞森仍然面無表情，但眼裡明明白白寫著噁心；小魚同樣感覺到強烈的噁心感。

這算什麼？如果說不喜歡人類，那為什麼對同伴也這樣？

「都是你啊，幹麼攻擊小魚呢，我正在說話你這樣打斷我？懂不懂基本禮貌啊？」樹精喃喃的說，接著抬起頭，笑了一聲，「我啊，很崇拜李醫生喔，我很想像他一樣光是一個眼神，就能讓人臣服，我真想要像他一樣……妳說，我剛剛做得怎麼樣？」

小魚根本說不出話，不只是因為難以理解對方，也是因為地上那緩緩冒出的人影……

「爛透了。」明顯帶著不悅的男子聲音從樹精背後傳來。

「你說什麼？」樹精怒氣沖沖的回過頭，卻看見剛剛她說崇拜的男人的臉，她馬上換了個態度。「您……」

「妳說妳想要跟我一樣？」

「是的。」樹精慢慢的恢復成人類的樣子，露出了喜悅的笑意，但下一瞬，她的笑容就僵在臉上──她看見黑暗從地面湧起，她想跑，卻被捲住了四肢。

「那妳得先嘗過比死還要慘的痛苦。」

「不……不要……啊啊啊啊──」她感覺到四肢傳來劇烈的疼痛，彷彿一寸寸的被擠碎，她淒厲的發出尖叫，勉強轉過頭想要求饒，但在眼前的男子卻微微蹙了下眉。

她再也喊不出聲，黑影像是布一般摀住了她的嘴，接著奪去了她的視覺。

「我就幫幫妳吧。」

在失去聽覺的最後一秒，她只聽見這句冷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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