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克本來托著下巴,一臉無趣的看著眼前應該很感人的重逢戲碼,注意到陸梓優的視線才轉過頭,問了句幹什麼。
「不安慰一下他們嗎?」再這樣哭下去萬一有人來看狀況怎麼辦?而且他們還有正事要辦呢。
「妳覺得那傢伙會接受一個邪惡之物的安慰嗎?放心吧,我進房的時候就設下結界了,對外人來說,這裡就是一個寧靜漆黑的牢房。」鄙視的說完,柏克瞄了羊頭鬼一眼,「不過,幸好有帶那隻鬼來,看起來能省點事。」
這倒是。陸梓優點點頭,對方既然能認出羊頭鬼,甚至看到他這種模樣也不覺得驚嚇,關係肯定很密切。
陸梓優看著羊頭鬼像是在安慰孩子般哄誘著陳一端,忽然覺得有哪裡怪怪的,看向柏克,柏克也皺起了眉。
這時候,陳一端總算抽噎著止住了眼淚,怯怯的瞄了柏克和陸梓優一眼,小心的挪了挪身體,躲到羊頭鬼背後——雖然羊頭鬼是半透明的,他們還是看得到彼此,就算羊頭鬼有實體好了,他也比他矮上一顆頭,根本遮不住。
「一端,你不用怕,他們幫助了牧師,你要謝謝他們。」
「喔……」陳一端神色猶疑,瞄著他們,小小聲的說謝謝。
陸梓優覺得那種違和感更嚴重了。
「做得很好,那麼牧師接下來有話要跟他們說,你一個人在旁邊不能插嘴喔。」羊頭鬼叮囑。
陳一端點點頭,表示他會很乖巧,拖著右腳,一步三回頭的走到床邊,坐到床上,依然緊張的盯著他們。
柏克見到他走動的樣子挑了挑眉,最後目光落在他的右腿上。
羊頭鬼對他讚許的笑一笑,就飄到柏克和陸梓優面前,「我再一次自我介紹。」羊頭鬼露出苦笑,「我是陳啟學,是之前幾位去過的教堂的牧師。」
他看向陳一端,眼神帶著關懷和感傷,「一端是寄宿在教堂的孩子,你們應該也發現了,他有智能障礙,就跟個孩子一樣。」
猜測被證實,陸梓優愣了愣,下意識的打量起陳一端。
難怪她一直覺得不對,打從剛見到他開始,他就像個膽小的孩子,而且十分聽從羊頭鬼……不對,陳先生的話,看起來很乖巧。
要說是刻板印象也罷,她覺得,表面上看起來,他不像是會自己做出殺人分屍的事的人。
但是,光這樣看也不準確。
柏克不知道哪時候離開椅子,淡淡的說,「他的事我沒有興趣,我想知道的是綁走巴特的那些人的事。你既然恢復記憶了,應該可以給我解答吧?或者要我質問他?」
陳啟學連忙搖頭,「我知道的我會盡量回答,但一端他面對陌生人容易緊張……」
言下之意是,被醫生質問可能會被嚇得無法好好回答吧。陸梓優偷看了柏克一眼,嘖嘖,就算是一般人也會被醫生嚇到,何況是個小孩。
「那麼,究竟是怎麼樣?」柏克有點不耐煩的皺眉。
陳啟學抬頭望向天花板,像是在整理思緒,沉默好一會兒才說,「巴先生的事情是因我而起,但這件事跟一端的事不是沒關係。
「十一月的時候,一端被逮捕,我那個時候並不在國內,等我知道這件事後,我不認為那孩子會做那種事,於是去找過法律扶助單位協助他的律師詢問,但因為檢方提出的證據都十分有力,而一端也認罪,對方似乎不打算多費心思,只想用智能障礙這一點爭取減刑。」
陳啟學皺緊了眉,「即使聽說他認罪了,我還是不相信,於是四處打聽情況,也從律師那邊看到一些資料,所以才會覺得新聞內容還有醫生你給的資料眼熟。」他頓了頓,突然問,「那位衛斯理先生也是神職人員吧?也是聖啟會的?」
柏克點點頭。
「我看到那些照片時,就想起我曾聽同樣是聖啟會的兄弟說,國內發生了些獵奇的殺人事件,那些死著據說身上都有十字烙痕,聽說衛斯理先生就是被派來處理這件事的。而兩位也知道,我並不是普通的人類,我們這類人也有一些社群聯誼會,我也從他們口中聽過同類被殺害的事件。
「所以我從這方面開始打聽,另外一方面也想和衛斯理先生連繫上,但是,在和衛斯理先生碰面的前一天,我就死了。」陳啟學一臉苦澀。
「那天我在教堂的信箱收到了一封信,似乎是有人自行投遞的,沒有貼郵票也沒有郵戳,而信上寫的是這樣的內容:『牧師對不起,我眼睜睜的讓一端被抓走,我想幫他,今晚,我會去找您,請您等我。』」
陸梓優本來安靜的聽著,此刻忍不住插嘴了,「牧師你等了?」這信感覺超可疑的啊!
陳啟學聽出她的言外之意,苦笑了下,「那時的我也算是病急亂投醫了,而且我一直覺得教會裡的人都是好人,所以也沒有多想,確實是等了。」
「你說……」
陸梓優抓住了關鍵詞,正想追問,柏克卻一把摀住了她的嘴——她都要忘了醫生是可以碰到她的了!
「嗚嗚嗚嗚嗚嗚!」幹麼摀我的嘴!
柏克微笑著掃了她一眼,無視於她嗚嗚叫,直接對陳啟學說,「繼續說。」
而在下一瞬間,陸梓優聽見他的警告在耳邊響起,陳啟學卻似乎沒有聽見——
「別再打岔,知道嗎?」
陸梓優扁扁嘴,點點頭,柏克才滿意的把手收了回去,還說了句乖,讓她憤憤的磨磨牙。
柏克看著原本見陸梓優要追問,神色有點僵硬的陳啟學表情放鬆了些,彷彿沒注意到他怎麼威脅陸梓優的繼續說下去。
「我一直等到了午夜十二點都沒有人出現,我於是打算放棄回家,但卻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對方穿著連帽外套,戴著口罩,我問他是不是他寫信給我,他點頭,走到我旁邊,接著我又問他知道什麼,他卻說……」
陳啟學停頓了下,嘆了口氣才說,「他說了對不起,誰叫我是羊怪,誰叫我想救一端。接著,他不知道對我注射了什麼,我暈了過去。再醒過來我就在地下室了,對方質問我查到了多少,有沒有跟人提過……最後怎麼了,兩位都知道。」
柏克在腦中整理訊息,陸梓優卻沒想那麼多,只是想想巴特,再想想陳啟學屍身的狀況,忍不住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陳啟學看到她的表情,溫和的笑了笑,「陸小姐妳真是個溫柔的孩子……之前,妳問過我我的執念是什麼,我現在可以回答妳了——」
他低低的說,「我自始至終,只是想救一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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