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裡一片死寂,大多數的賓客或跪或坐在地上,集中在宴會廳的一側,無一例外的表情驚恐,聽著沉重的腳步聲,有些人顫抖得更加厲害,甚至小聲啜泣。
他們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明明是一場愉快的酒會,卻發生了挾持案,而自己還是其中一個人質,更可怕的是,獲救的機會不知道有多少。
不說綁架他們的是一群怪物──其中有一個人身型壯碩,渾身的肌肉就有如石塊,或者該說確實是石塊,起初有人想要反抗,可不只沒有對對方造成傷害,自己還被打到目前仍在昏迷。
就算真的逃出了宴會廳,他們身在茫茫大海中,也無處可逃,剛剛綁匪們透過無線電聯繫,不少人都聽見船員們也被控制住了,手機更是早就被收走,無法求助。
而靠近舞台那側,有幾個人被特別照顧──杜文泉和他的家人;一位半導體業的老闆,和兩個政府官員,包括他們的隨扈;陸家父女倆也在其中,陸永威仍在昏睡。
他們可以看見,四周有像是黑色欄杆的東西圍住了他們,明明是從影子中伸展出來的東西,卻確確實實的存在,讓人無法離開。
然而牢牢控制住他們的柏克彷彿根本不在意,拖了一張椅子坐在他們面前,懶懶散散的,一點都不像個敬業的恐怖分子。
「你們有什麼訴求?」一個約莫六十歲、戴著眼鏡,雖然頭髮還是黑的,卻禿了一大半的男子忍不住開口,「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不需要這麼做,你們現在收手還有機會可以減輕刑責。」
但柏克置若罔聞,自顧自的喝著不知打哪拿來的香檳。
老人還要繼續說,卻注意到有人靠近了,除了方才疑似首領的瘦削男子,還有跟對方一起行動的少女,另外還有一個性感冶豔的女人踩著高跟鞋走過來,她穿著金色緊身平口短洋裝,完美襯托出她前凸後翹的身材,臉上帶著裝飾華麗的面具,只露出雪白的下巴和豔紅嘴唇,淺褐色的頭髮披瀉到肩膀,怎麼看都是個尤物。
然而在許次長眼裡,眼前的女人只是披著美女皮的怪物──她方才就守在其中一扇門前,有人覺得比起手在另一扇門前的壯漢,她比較容易對付,便衝向她的方向,誰知女人的手指伸出了藤蔓,不只封住了門,就連想要開門的人都被捆住,沒有人可以闖過去。
首領來到剛剛說話的老人面前,微微鞠了個躬,語氣卻十分的冷淡,「我們為什麼這麼做,您應該心裡有數吧?」
「我不知道你們這麼做是為了什麼。」老人搖頭,但眼神卻有點閃躲。
「裝蒜有什麼意思?」首領冷笑了一聲,「政府一直隱藏我們的存在,說我們與一般人沒什麼不同,卻放任那些惡劣的『普通人』傷害我們,你覺得這是對的嗎?」
首領轉頭看向舞台,舞台的投影布幕垂下,在同夥的操作下,開始播放一段影片,正是關於今年二月凶手終於被捕的分屍案凶手的影片,影片的內容主要是那些受害者的生活與命案發生後對家屬帶來的衝擊,最後是凶手踏出法院神情輕鬆的樣子。
陸梓優對這個事件算是印象深刻,事後也有關注。聽萊恩先生說,教會方面還是有人插手了,因為不願意讓教會名聲繼續蒙羞,罪名最後幾乎被推到死去的劉昌奇身上,駱文最後只被判了輕罪,殺害劉昌奇的事也被扭轉成了正當防衛,過失致死。她這個外人都認為這種結果太不對了,她也不是不能想像同樣擁有其他血統的人們會有多麼憤恨。
「如果是法律層面的問題,我建議你們還是用和平的方式抗議。」老人沉聲說,「用這種激進的方式只會挑起對立。」
「挑起對立又怎麼樣?」首領的語氣由始至終都很平靜,卻讓人深深感覺到他的堅持與無法說服。「我們有太多人比你們還要優秀,憑什麼要被你們踩在腳底下?我們要的是平等的待遇,討回該有的公道,我們已經躲藏在陰暗中夠久了。」
「讓你們活在這個社會上就很不錯了!我還巴不得那個凶手把你們都消滅了!」半導體廠的老闆突然叫道,「你們現在根本就在危害社會,你們這些──」
他還沒喊完,又有一道黑影纏上了他,這次摀住了他的嘴。
陸梓優偷看了柏克一眼,知道這人八成是覺得對方歇斯底里太吵了,而且也可能有保護對方的意思在,避免他繼續喊下去會激怒那個說話的綁匪。
「看來,跟你們是無法溝通了。」首領抿了抿嘴,這個話題似乎讓他不高興了,但僅僅一瞬,他又恢復了從容,「那就只好換成跟別人溝通了。」他說著,回頭朝另一側的同夥點了點頭,石頭人就抓了一名攝影記者起來,推著他往陸梓優他們這邊走。
「接下來,就麻煩各位跟我們一起拍個直播了。」
雖然隔著面具看不到男人的眼睛,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他冰冷的目光。
***
***
就跟電視劇橋段一樣,許次長等人被集合起來,唸著歹徒們給的稿子,稿子的主要內容是,要求政府在兩個小時之內把駱文送到指定地點,如果沒有做到,或超過時間,就開始殺人質。
在開始直播後的十分鐘,屬於半導體廠老闆的手機就響了。
雖然聽不到電話那端的聲音,但從首領的話語中可知對方應該是警察打來談判,首領並沒有要讓步的意思,眾人甚至看見首領的右手轉變成為獅子般的利爪,把許次長的一個隨扈扯得皮開肉綻,殷紅的血液隨著爪子劃過飛濺了出來,負責拍攝的攝影師把這一幕也拍了下來轉播出去。
「正看著直播的各位,相信這下你們應該很清楚,我們有多認真了吧?」
首領的語調平穩,沒有半分的激動或者猶豫,這讓人意識到,他是認真的,不單單只是恐嚇,而且絕對不會手軟,他或許還已經抱持著必死的決心,不管怎樣都要達成目的。
眼睜睜看著這一切,被關在一起的杜文泉等人臉色更白,陸梓優也繃緊了神經。
綁匪們採取直播的方式給予警方極大的壓力,如果當真把駱文交出去,就是開了糟糕的先例,跟罪犯妥協,會失去警察的威信,同時對方會這麼要求,說不定會對駱文公開處刑,那造成的影響就更大了。然而放著三百多個人質不管,不說警察會被輿論抨擊,現在的執政者也會遭遇攻擊。
警方最後怎麼選擇,陸梓優並不知道,但看首領放下了電話,且中止了直播,顯然警方是同意把人交出來了。
不過,她覺得警方在這背後應該還是有什麼計畫的,或許已經掌握了船隻的位置,準備進行營救也說不定,只是在茫茫大海上,總覺得營救不會那麼容易……
而她能想到的事情,許多人也能想到,一時之間氣氛更加低迷。
反倒是綁匪們,除了穿著鵝黃色洋裝的少女似乎有點緊張不安,來回看著人質和自己的首領,其他人倒是沒什麼特殊反應,該監視人質的監視人質,接著陸梓優看見首領轉而走向了柏克,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一起移動到顏先生的屍體邊。
ns 15.158.61.2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