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定屍 - 3-45

奧古斯丁從葬禮上回家，這已經是這禮拜以來的第三場，一場在距離這裡半天路程的村子，另外兩場則是在同樣距離不遠的村莊，這件事讓他有點不安。

在血色般的夕陽下從村子口走回家，他遠遠的就看到家門口停了一輛馬車。

他皺了下眉，推開家門，就見到一個少女坐在桌邊。

「牧師你回來了。」少女今天依然是一身黑的打扮，襯得那張明顯瘦削許多的臉更加蒼白。

艾薇雅的出現更讓奧古斯丁有不祥的預感──他隱隱約約的從艾薇雅的身上感覺到了某種和自己相似的氣息。

「我聽說你們全家搬去倫敦了，怎麼會過來？」

少女聽到他的問題時露出了笑容，還沒回答，瑪莉蓮就一手扶著腰，一手端著麵包走了出來。

「你說話怎麼這麼不客氣？人家特地來，至少笑一笑吧？」

奧古斯丁勉強的扯了扯嘴角，換來瑪莉蓮不客氣的評論。

「你知道你這樣很像通緝令上的罪犯嗎？」

瑪莉蓮拋下這句話後又回去廚房，奧古斯丁想要抗議也沒有辦法，調整了一下表情，他嚴肅的看向了桌邊的艾薇雅。

「我想，妳不是來敘舊的。」奧古斯丁放下手中的行李，隔著桌子，站在艾薇雅對面。

艾薇雅還是維持著一樣的笑容，「的確不是，聽說，最近這附近舉行了好幾場葬禮。」

隨著她的話，他微微瞇起了眼。

艾薇雅沒有看他，繼續慢慢的說，「聽說，那些死去的人，都是被活活咬死的，可是齒痕不像狼，也不像狗，更沒聽說過有熊，你說，會是什麼？」

她說到最後，筆直的看向了奧古斯丁，他沒有迴避她的視線，他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的齒痕──是人的，而艾薇雅顯然也知道，才來刺探他。

「我知道妳在想什麼，但我不這麼認為。」他懷疑的反而是另外一個人……

「你不這麼認為？」艾薇雅的聲音頓時低沉下來，「我真不懂你為什麼能那麼相信他，他是殺人凶手，是惡魔！」

奧古斯丁知道縱使自己反駁，也只是各說各話，誰也沒有辦法說服誰，於是沉默著。

見狀，艾薇雅站起身，手按在桌上，靠近奧古斯丁冷笑了聲，「算了，我今天不是來跟你爭論的，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已經找到惡魔的藏身處了，我已經得到了力量，我這次一定會除掉他。」

她說完，拿起掛在椅背上的披肩，裹到自己身上，往外走去。

「哎呀，艾薇雅妳不留下來吃晚餐嗎？」

瑪莉蓮正好拿了三人的餐具出來，艾薇雅已經走到門口，聽見她的詢問，回頭笑了笑說還得趕回家，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下晚餐就煮太多了呢。」瑪莉蓮放下餐具，一手托著臉頰，皺眉苦惱的說，「你可要多吃一點。」

她轉頭看向丈夫，卻發現他維持著跟剛剛一樣的姿勢，表情嚴肅。

「怎麼了？」

她擔心的繞到他身邊，輕輕碰了下他的手，他這才像被燙到了一樣，驚愕的抬起頭看她。

「妳剛剛說什麼？」

瑪莉蓮眉心蹙得更深，「我問你怎麼了，別說沒事，要是沒事你就不會連我跟你說話你都沒聽到。」

「艾薇雅說了一些事情，妳知道最近那些葬禮……很可能跟惡靈有關。」奧古斯丁握住妻子的手，把她摟進懷裡。

「什麼！」瑪莉蓮輕呼了聲，「那麼你要負責這件事嗎？」

「嗯。」這一切，他有無法撇清的責任。

「難怪你想事情想得這麼入神……」瑪莉蓮把臉貼在他胸口，嘆了口氣，「總之你要小心。」

「我知道……」奧古斯丁親吻了下她的髮心，臉色卻依然凝重。

其實，讓他心情沉重的是艾薇雅走前對他低聲說的話──「你別多管閒事，想想你的妻子。」

只是他怎麼能不管？

有罪的必須接受懲罰，但他還抱持著一點愚蠢的希望。

深夜，奧古斯丁悄悄地離開了屋子，卻沒發現有人遠遠的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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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古斯丁趁著夜色來到山上，山裡一片寂靜。

走到門前，他舉起手敲了敲門，門隨即開了，披著外套的柏克站在門後。

「大半夜的，你怎麼跑來？」說話的同時，柏克瞇起眼，把目光投向漆黑的森林，總覺得有種異樣的氣息在不遠處……但又沒有看到人影，是他多心了嗎？

奧古斯丁沒注意到他的異狀，撥開柏克，逕自走進去，一踏進屋子，他就聞到了細微的血腥味，身體隱約的刺痛感也益發強烈，這彷彿證明事態朝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方向演變。

他深吸口氣，「我來是有兩件事。」

柏克點了燈，挑了下眉示意他說。

「第一件是艾薇雅好像也學會驅魔了，並且得到了認可，她打算來找你，你最好想想對策。」

奧古斯丁說完這段話，停頓了好久，柏克於是問，「另一件事？」

他看了柏克一眼，表情更加凝重，然後一字一字說，「她在哪？」

柏克在心裡嘖了聲，就知道這傢伙深夜來訪並不單純……他沒有露出異樣的說，「她睡了。」

奧古斯丁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柏克一眼，「說這種謊有意義嗎？」

柏克立刻明白好友已經知道他隱藏的祕密，也懶得再說其他的謊言，「她只是想活著，要活著就必須進食。」說話的同時，他準備好隨時攔住奧古斯丁。

「別想拿什麼就跟人類吃動物一樣的論調來糊弄我。」奧古斯丁打斷了他，「她本來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如果她不應該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那為什麼她的靈魂會留下來？」柏克頓了下，定定地看著好友，「我知道你不能接受，總之，我會帶她走。」

「我警告過你了，沒有第二次的機會。」他咬牙，「艾薇雅已經認定那些死者是你造成的。」

「艾薇雅本就想殺我了，也不差這麼一件事。」柏克淡淡的說。

奧古斯丁看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感覺怒火越燒越烈，「就算你願意代替她，我也不能讓她繼續這樣下去。」

柏克臉色也沉了下來，「奧古斯丁，我並不想與你為敵。」

「你以為我就想嗎？」奧古斯丁沒好氣的說，往邪氣濃厚的方向走，但柏克瞬間挪移到了他面前，「讓開！」

柏克沒有要讓開的意思，眼眸漸漸變得血紅，漆黑的霧氣慢慢聚攏到他身邊。

這讓奧古斯丁忍不住爆粗口，「我已經很後悔我當初沒有堅持驅除她，平白造成更多的傷害，我不會犯同樣的錯第二次，讓開！」

隨著奧古斯丁的低喝，纏在他手腕上的十字架念珠泛開了猛烈的白光，柏克可以看見自己的皮膚像被灼傷一般泛紅，接著轉黑，然而他的腳步沒有半分移動。

奧古斯丁氣得咬牙，握緊了拳頭往柏克臉上揮去，「我警告過你事情會怎麼演變，你要是真的這麼在乎她，當初就該讓我送她走，就不該放任她走到這一步！她會再承受一次死亡之痛，會墮入地獄，跟你也脫不了關係。」

他的話讓柏克愣了一下，沒有躲過拳頭。

奧古斯丁雖然有點意外，但僅僅遲疑一秒，就往邪氣最強的方向跑去，可跑到漆黑狹窄的走廊上時，他感覺到一股巨力扯住了他的腿，他低頭一看，腳下的黑影凝結成了一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腳踝，而四周的黑影有如波濤一般湧動著。

柏克沒有起伏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或許是錯了，但至少我可以不讓她承受那些痛苦。」

柏克邊說，邊走到奧古斯丁的面前，奧古斯丁發現他身上的灼傷正逐漸消退，而因為邪氣所感覺到的痛楚更加強烈，這才真正意識到對方的力量。

可比起對力量的恐懼，他更在意的是對方的話語，真有把柏克腦袋剖開看看的想法，怎麼就是無法溝通？

奧古斯丁咬牙切齒的低吼，「就算阻止我，也會有其他人……」

匡啷！玻璃碎裂聲和門被踢開的聲響猛然響起，緊接著兩人都感覺到一股力量朝他們的方向──或者該說是柏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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