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柏皓霖第一次見到龔史本人,他打消了離開的念頭,跟他一起回到停屍間。進入停屍間後,柏皓霖走到龔史的正前方,便於觀察他的肢體語言。
龔史看到代智蒼白的臉後,露出無比痛惜的神情:
「果然!果然!」不等其他人明白他在說什麼,他又說:「淩晨三點左右,我被一股冷風驚醒,一睜眼就看到代醫師站在我的床頭,當時我就知道他一定出事了。」
「龔醫師,代醫師有給你說了什麼嗎?」不少護士對龔史「鬼醫」之名耳聞已久,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他又通靈了。
龔史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代夫人,道:「代醫師說,說他對不起你們母子。」此時龔史的右手輕輕抓著代夫人的肩膀,左手撐著停屍台,表情嚴峻,又帶有關切之色。
正承受著喪夫之痛的代夫人聽了龔史的話,眼淚更是「噗噗」地往下掉,嘴裡發出嗚咽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整個人幾乎是癱在兒子身上。
「龔醫師,我爸爸身體一向很好,怎麼會……」代醫師的兒子哽咽著問。
龔史歎了口氣,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驗屍呢?」柏皓霖說話了,同時他緊盯著龔史。
聽到柏皓霖這麼說,原本微微低頭表達自己悲痛的龔史突然抬起頭來,望向柏皓霖,同時他雙眼張馳,嘴唇也繃得緊緊的,顯得有些緊張。
代夫人母子不願意接受代醫師的猝死,也想知道原因,但一時之間尚不能馬上決定,兩人對望著,想從對方那裡找到答案,柏皓霖繼續道:
「我和代醫師認識時間雖然不長,但我覺得他自己身為急救醫師,不可能自己有病卻不知道,所以——」他故意拖長了聲音,任由他們想像。
「媽?」代醫師的兒子望向母親,見她含淚點頭,方才道:「那好吧,可是誰來驗屍呢?」
「我來吧!」龔史自告奮勇,「也算我為老代做的最後一點事。」
乍看之下,龔史的理由合情合理,但他如此急不可奈地擔任驗屍官的角色,卻令柏皓霖更加懷疑他:
「龔醫師,你和代醫師是同事,難免會帶有個人感情,不如交給警方的專業法醫如何?」
不等龔史想出反對的理由,代夫人已經點頭,柏皓霖甚至能感覺到龔史眼裡足以融化一切的火焰。
柏皓霖為了避免龔史做手腳,親自將代智的屍體送到了白虎警署的法醫鑒證處,他將屍體連同解剖同意書一併交給了法醫劉家傑和秦思燁。
「這不是……」秦思燁打開裹屍袋,看到代智蒼白的臉,驚訝不已,「怎麼回事?」
「我也想知道,他真的是自然死亡嗎?」
這次驗屍是由劉家傑親自主刀,因為張護士長的證詞,劉家傑先打開胸腔取出心臟,排除了會讓人猝死的急性心肌炎。
突然死亡最有可能出現問題的是大腦,可是代智的大腦也很健康,沒有找到腫瘤,也沒有內出血,即便將內臟盡數取出,也無法找到確切的死因。
「沒有他殺的跡象。」劉家傑總結道。
「會不會是中毒?」柏皓霖問。
一個人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死去?而且從龔史的反應來看,他一定做了什麼手腳!代智絕不可能是自然死亡,可是龔史自己就是醫生,想偽造成自然死亡也不是難事,關鍵是他如何做到的?!
「從喉部和胃部的情況來看,不可能是服下的,最有可能是通過血液注射,可他全身上下都沒有針眼。」劉家傑道,「是不是中毒要等毒理檢驗後才知道,如果沒有檢驗出毒物,那就是自然死亡了。」
「也不一定呐,像高劑量的胰島素、吩坦尼這樣的藥物也可以導致死亡,而且屍檢查不出來。」站在一邊旁觀的秦思燁反駁道,「不過他既然捂著心臟,問題一定出在那裡。」
「既然查不出來,那怎麼證明?!」劉家傑瞪著秦思燁。
「如果是我的話,才不會用這些藥物呢,」秦思燁像是沒聽到劉家傑的話,自顧自地說,「因為這些都是處方藥,而且劑量太多的話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如果你要沒有痕跡地殺人,會怎麼做?」柏皓霖問。
「心臟栓塞。」秦思燁一字一句地說:「我會選擇在隱密的地方注射空針。」
「剛剛我說話你沒有聽,他身上沒有針眼!」劉家傑冷笑道。
「眼球、鼻孔裡都有毛細血管,沒有痕跡地殺人本來就不是什麼難事。」秦思燁回答。
「對殺人這樣的事,你還真有研究啊!」劉家傑嘲諷道。
「可是剛剛查過心臟,沒有發現異常啊?」柏皓霖沒有理會劉家傑,問秦思燁。
「劉醫師只檢驗了外部的血管和心肌,沒有檢查內部。」秦思燁說著奔至清洗槽,接了一大盆水,端到解剖台旁邊,然後拿起代智的心臟,一邊將心臟浸到水裡,一邊說,「但若是注射空針致死,心臟是不會有外傷的。雖然我們找不到針眼,不過可以通過在水裡將右心室切開來判斷——如果出現氣泡,就說明心臟中有空氣,那肯定就是死於心臟栓塞!」
秦思燁說著一手握住心臟,將其完全浸入水中,一手用解剖刀將右心室開了一個小口。
「咕嚕咕嚕」,一串串氣泡從心臟裡鑽出,宣告著代智真正的死因。
代智果然是被人謀害的,殺他的人肯定是龔史,可是動機呢?龔史為什麼要殺害代智?龔史和代智之間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代智口中所說的「還有我還掌握了一件性質比吳津天的案子惡劣一百萬倍的重要線索」是指什麼?
看來還需要再和龔史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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