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其實真的有點奇怪。」多疣壁虎井守用瞬膜眨了眨他那透亮黑色的眼睛說道。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F4kVa1oOe
身為以行動前衛著稱的新生代的爬蟲類議員，他站在「光芒」的紫紅色大門前，張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亮白色「Lux」字樣的招牌猶豫的樣子，還真有點奇怪。不說我都還以為他是在盯著在招牌附近飛舞著的小昆蟲呢。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vGzw443p
「哈，我這個老到要掉羽毛的骨董都沒有感覺了，年輕人這樣真的不行啦。」黑背信天翁中途島揮了兩下翅膀說道，率先走向大門，主動和門房攀談了起來。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ipCxKlcv
和井守剛好相反，中途島可是目前議員中最老資格的了，和他同世代的議員已經沒剩下幾個，大多是壽命很長的種族。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T4V8EBH9
中途島是立場保守的地區性議員，很少在乎第十八區之外的議題，對中央市發生的事情總是抱持著漠不關心的態度，只要是不影響第十八區的法案他從來都沒有投過票的。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fSmkUqStM
所以，井守就算了，當中途島聯絡我，並提出合作的提案的時候，我是無比驚訝的，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1Tyic7h7H
「你第一次來的時候，會緊張嗎？」井守不時回頭，好像深怕被我們身後來來往往的動物們發現一樣。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0KGeE3CLD
「哈，怕都怕死了。」我不太喜歡去回想這些事情，作為擁有純粹自然動物外表的混血動物來說，會讓我感到無比煩躁的事情已經夠多了。特別是那些，覺得我是多麼「幸運」的言論。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KjZ1JGDWJ
「那你是怎麼找到勇氣，踏出第一步的？」對於這個問題，我嘆了口氣，將手搭在井守的肩膀上。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6BAj1vAc
「沒有，我從來沒有找到我的勇氣。」我向他示意，我們一起走向中途島。黑背信天翁不知怎麼有辦法和喬治聊得那麼開心的，我記得守門的猴子是徹頭徹尾的勢利眼啊。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1JuMR9sg
「你怎麼會覺得，驅使我繼續走下去的東西是勇氣呢。」我向淡棕色的獼猴點頭打招呼，他回應之後讓我們進去。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PzJjK35wO
不知道為什麼，「光芒」的擁有者在某些方面非常傳統，像是門房制服的選擇。每次看到喬治穿著全套的黑色門房制服和頭上的高禮帽，總是會讓我產生許多疑問。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ioerTR0dO
「是恐懼啊，」我繼續向井守解釋，而中途島藉著和喬治握手的機會，在手掌中遞了什麼給他。我能從這個角度看出來是張面額不小的鈔票，但我不是那種喜歡隨便評判其他動物的紅鹿，是什麼都和我無關。「是對無邊無際孤獨的恐懼，讓我踏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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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無奈的將收到的第三杯內格羅尼推向井守，希望這樣其他動物可以理解我的暗示。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4mV1Nz0fF
過了那段需要建立名聲的階段以後，我在沒有味覺的時候如果來這裡就只會點最便宜的東西，大多是水。但是那會被當成我需要保持清醒的訊號，和我偶爾想要達到的目的相違背。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PzfJ78iu
「不同種類的酒有什麼不同的意義嗎？」結果中途島好像比井守對周遭的事物更加好奇，而井守則是淺嘗了一口杯中的深色液體，便聳聳肩繼續喝著。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YRaqYYsFt
「除了長島冰茶之外，我不知道這裡還會需要別種暗示。」這樣說其實有點不厚道，但是第四杯內格羅尼被放上桌的時候我有點沮喪到無法好好控制情緒。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Ijz4nCgmE
有趣的是，和父親不同，我對酒精的耐受性非常強，我都有點忘了上次有動物嘗試灌醉我是什麼時候了。真是單純的歲月。我將酒杯推向中途島，他很樂意的接了下來。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rA73hdrPj
「我沒有惡意，不過前輩你是不是應該要注意身體一點啊？」井守看著一口氣喝掉半杯酒的中途島說道，後者的反應是哈哈大笑，好像井守剛剛說了什麼非常好笑的笑話一樣，惹得井守一陣尷尬。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gbqUqtJsR
「抱歉，我一時控制不住。」中途島擦了擦眼淚說道，然後喝完剩下的酒。「反正你們遲早會知道的，早一點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同。」他將雙手交扣放在桌上，掌中握住空掉了的酒杯。「無法手術的腦瘤，預計剩餘時間六個月。或是白話一點的，從現在開始每一刻我都可能直接升天。」中途島用很普通的語氣說道，聽起來像是已經接受了現實的那種狀況。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5oF1gtZpm
「所以……這是某種……遺願清單嗎？」對於我有點冒失的提問，中途島笑了出來。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pl6fVoAkt
「不，不是這樣的。」他的手指在凝結了水珠的玻璃杯上來回抹著。「你知道黑背心天翁的種名是什麼意思嗎？」我和井守都搖了搖頭。這應該是春雄能回答得出來的問題，不過他去找傑克叔叔做進一步的追蹤檢查了。「Immutabilis，意思是『不變的』，用來形容我們這種少數幼年和成年以後羽色變化很小的鳥類。」他看了看自己的黑棕色手背，還有手指處的白色羽毛。「所以大概這就是為什麼很多動物，總是會覺得我們是特別保守的鳥類吧。」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fnPTwwrYE
啊，所以不是嗎？說實在的，這種地區性議員一般都太著重於自己的票源選區，所以很少有特別重要的法案推行等指標性的作為。父親都稱他們為「水溝蓋議員」，因為他們最注重的都是地方基礎建設的工程款，很多時候也未必有必要性。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S2VlMKjR5
「不過我承認，我們黑背信天翁好像真的不太會改變，自始至終，始終如一。」中途島好像想到了什麼又笑了出來。「但是要弄清楚啊，如果不知道原本是什麼樣子，怎麼會知道，始終如一的，又是什麼呢？」他靠上椅背，來回各看了我和井守一眼。
「你們該不會都都覺得這是某種悔過，或是什麼臨死前的善念大爆發吧？」對於中途島的問題，我實在有點尷尬只好移開視線，看著自己的杯子。希望井守的表現好一點。「我們就別把我所剩不多的時間浪費在這種橋段上了。」他的手指跟著音樂的節奏，輕輕點著桌面。不知道信天翁自己有沒有注意到。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utkOfYnFl
「星風告訴我還有其他爬蟲類議員聯絡他的時候讓我感到十分開心，但居然只有你一個，我的開心很快就轉變成擔憂。當然，代表鳥類群的我好像沒什麼資格這麼說就是了。」我偷偷瞥了一眼中途島，那幹練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許的蒼老。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Yb5tBOr6V
「至少在中央國，基本上有毒生物只分布在兩個大類群：爬蟲類和鳥類。所以其他哺乳類都沒有反應，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而本來在中央國就很少數的兩生類也是完全沒有聲音，畢竟直到上一次普查為止，中央國完全沒有有毒的兩生類居民。」我其實常常會忘了，哺乳類動物之外中央國的居民組成到底是怎樣，平常交集真的太少。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cNVOAre6
「不知道該替至少還是有代表著全體動物意志的議員，意識到事情正在往多麼荒謬的方向發展感到開心，還是該替只有我們兩匹有所行動而感到憂心。」鳥類的表情因為嘴喙的關係，對於哺乳類來說不是很好判讀，但是中途島用手指頭在空掉了的杯子邊緣上畫圈的樣子很好懂。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v1Shcx9kh
「我本來以為會有更多動物被打動的。不管是因為年輕紅鹿的英勇行為，或者是那段關於『傷寒瑪莉』公開表態的演講，我認為那都是非常動人心弦又充滿力量的真切情感。」中途島對我投來讚許的神情，而井守也微微點頭表示認同。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pn16dYmao
「不管怎麼說，聊勝於無吧。順帶一提，我是認真的，我認為路易大人都未必能講出那麼觸動人心的話語。雖然說那個世代面臨的問題完全不同就是了。」這應該是第一次吧，某種程度上的表示了我已經超越父親的肯定。我對上了中途島的黑色眼睛，試圖理解那眼神中的含意。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1Gk0W1ngF
「以前，我有個科摩多巨蜥的老朋友。」中途島說著說著自己笑了出來。「可惡，守一那隻臭貓，讓現在這麼普通的一句話聽起來都有點奇怪了。」我懂的，但我已經因為那些傢伙們失去了這麼多，不會再讓普通語句的解釋權力都被奪走。但我沒料到，保守形象鮮明的中途島居然會不喜歡守一。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Dj25xGmg
「在Beastars法案通過期間，廢除了的各種禁止事項，我才在他臉上注意到了從來不曾有過的笑容。」中途島低著頭，看著空掉了的杯子，緩緩的搖晃著，讓剩餘的棕色液珠在杯底滾動著。「誰說爬蟲類都是撲克臉的呢？我很肯定，如果生活中沒有我們因為誤解而加諸於他們身上的種種不公，爬蟲類絕對是會常常笑的。」中途島停下了轉動杯子的動作，盯著匯聚在一起的液體說道。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1fbBGYlqe
「禁止進入公共游泳池、限定使用以種族劃分的公共廁所，而且每次和我在外頭吃飯的時候都會自備餐具之外，一定會挑最不起眼的位置。而我，從來都沒有注意過，這有什麼問題。也沒有注意過，我以為本來就沒什麼表情的爬蟲類臉孔，難過的時候，看起來是什麼樣子的。」中途島用手指沾了點凝結在杯外的水滴，在桌上畫了個笑臉。當然，從我的位置上看起來，就是張哭臉了。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pYPAk520
「所以那時，我才理解了，原來自己是說麼的無知。二十年前那場戰役，我因為以為和我無關，所以作壁上觀，嘲笑著中央市的政客們，又在自己的小打小鬧之中玩得不亦樂乎。」中途島將桌上的笑臉抹掉，繼續說道。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OVcz1FIRc
「有點諷刺的，因為歷史看起來要重演了，給了我第二次機會。如果我這次沒有做點什麼，我一定會死不瞑目的。」這樣不就是遺願清單嗎，真是的。中途島看向井守，暗示輪到他了。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4K0b2fIC8
「我的想法單純的多。」多疣壁虎喝完了剩下的酒說道。他的表情完全沒有任何改變，讓我不禁懷疑是我太過敏感，還是他也沒有味覺。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Gakdgu4d
「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剛剛酒吧門房打量我的眼神？我很肯定如果是我自己來的話，一定會被擋在門外的。」我完全沒有注意到，喬治的目光有什麼不同。但是仔細一想，我好像從來都沒有在「光芒」裡頭見過爬蟲類。我本來以為，他們有自己的據點之類的。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qykXKewjE
「那個眼神實在太熟悉了，讓我全身的疣都開始發癢了。」我不太確定這是不是笑話。因為說實在的，就算中途島剛剛那麼說了，我真的還是完全無法分辨爬蟲類表情的變化。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ci2UhIbXJ
「所以那天評議會裡頭，其他爬蟲類的議員們居然都沒有任何一點表示的時候，我實在要氣炸了。」井守繼續說著，而我嘗試從表情、瞳孔，甚至是皮膚上的色素細胞找出關於情緒的線索，但好像都不是。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dILjwtWw2
「不，與其說是氣炸了，倒不如說，更多是心灰意冷和失望。」井守以特殊的方式碰上玻璃杯，讓杯子黏在他的手上，若有所思的讓杯子小幅度在桌上滑動。我剛剛都沒有注意到，他是怎麼讓杯子不要黏在手上的。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xCh1g6x5A
「但是後來，我注意到了星風你的表情。那樣的憤怒，讓我感到無比的欣慰，還有感到希望。」井守看著我的眼睛說道，看我有點不好意思。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hSaxceT8S
所以，我的情緒他都能理解，而我卻覺得自己讀不懂他。真是，有些汗顏。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eyPrHXtv
「然後我的助理讓我看了你的影片，我才知道熊科義務藥的事情。」井守苦笑著。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CfTXxxEMz
「我真的覺得，作為住在這座全世界最大城市之中的我們，對於彼此的了解實在是少到不可接受的程度。」可不是嗎，如果無法發現自己的理解有多少的缺失，怎麼會知道，該從何開始呢。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jwheEzPq5
「所以，帶點期待的，我請助理和你聯絡了。我不是很介意在這裡見面啦，不過如果你願意和我們解釋你選擇這裡的理由的話，我想我會更自在的。」井守豎起一根手指轉了兩圈說道。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oXrjvDrPx
「喔，我其實也有點想知道，我們的紅鹿後輩，為我們安排了什麼樣的演出呢。」中途島也興致昂然的說道。哈，我才不會承認有一點想看你們不自在的樣子才挑「光芒」的。不過，我除了幼稚的心態之外，是真的有很好的理由。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Y4CjyKvXj
「那就麻煩兩位前輩，在我幫你們挑好的位置，欣賞一下，我的演出吧。」我對他們投以微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pnKGJj7Ak
嚴格來說，這劇本不是我寫的，不過身為共同作者，獲得讚賞，我覺得是很應該的事情。我向艾妲點點頭，走上鋼琴所在的舞台。馬洛洛則是遲緩的打了個哈欠，然後向我點頭。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hEfkR6GNK
「我想各位，應該都知道最近中央市發生的攻擊事件。讓我們花上一分鐘，替不幸罹難的動物們默哀。」後來，小型動物們還是死了五匹。反倒是黑市，完全沒有傳出死亡案例。大家都說，因為我，傷害才能控制在這麼輕微的程度。真的是這樣嗎，對於在這個事件中死亡的動物來說，真的是這樣嗎？我都覺得，我應該要花一點時間自責的。但我知道，那太浪費時間了，哀悼，是戰爭結束之後才做的事情。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bN99wxvYO
「但是，我們更應該把注意力放在還活著的動物們身上。」我掃視過周圍的動物們。如果我有春雄那種光是從氣味就能分辨他們情緒的能力就方便多了，但現在就將就一點吧。1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ToUyvPTNt
「作為開場，讓我先和各位說說，一個我知道的故事。」我輕輕的按過幾個琴鍵，讓輕快的音符迴盪著。「不，這麼說不太準確。」我在鋼琴前坐了下來，伸展了一下。「那是一段歷史。一段見證了相互理解與攜手共進，是有可能的歷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