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了房門,踏進了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回來過的房間。
我的,房間。
「你都沒有跟我說過,你的床那麼大。」夜眼躺上了我的床說道,來回翻滾著。我看著他耍蠢的可愛樣子,一邊將外衣掛好。
這麼多年了,房間一點都沒有變,時光彷彿在我離開的那一刻凍結了。宅邸的職員實在很認真。我環顧四週,在回憶中找尋著屬於這裡的部分,但大多已經模糊不清了。
「你爸真的很恐怖欸,有那麼一瞬間,真的差點腿軟。」夜眼坐起身來笑著說道。
「喔,我想他還是有點不開心我直接消失了十幾年,可能多少有遷怒的成分在啦。」我坐到他身旁說。
「好啦,不管怎麼說,現在你都回家了。」夜眼躺在我大腿上,有點慵懶的說道。
是啊,我還是,回家了。
一滿二十歲以後,有鑑於歐洲各國的對峙情勢再度升溫,我提出了我的信託基金,和夜眼……簡單來說,就是私奔去了。
是不是很不負責任呢?不,我並不這麼覺得。
一開始,那些莫名其妙被加諸於我們身上的責任,根本不合理。
這些年,我們走遍了世界各地,看過了各種不同的風景:群島陡峭岩岸上的浪花、高地氤氳朦朧的霧氣、多佛壯麗的白崖、圩田裡的鬱金香花海……後來我們在因特拉肯待了好多年,直到看膩了雪景和碧綠色的湖水。
只是沒想到,最後我居然想家了。「……中央國居然可以明目張膽的吃肉,真是不同的國情。」我們繼續聊著,但他看起來有點疲憊,或許是因為時差的關係?
「以前也是被限制在特定區域的,不過看起來,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情。」想到自己在外頭遊手好閒時,老爸他們在為了改變社會而努力著,好像產生了一點點的罪惡感。
「那現在不用東躲西藏了,是不是還應該要有個什麼儀式還是登記,讓我們的關係正式化啊?」夜眼翻了個身,繼續說道。
「你覺得有需要喔?我還以為你是不在意這種世俗流程的狼。」我搔了搔他的耳朵回應。
「你爸看起來就像是那種很傳統的大灰狼,我是不太清楚這邊的風俗啦,可是我聽說亞洲社會很在意這些事情的樣子。」夜眼側過頭,輕輕咬住我的手指說道。
「哈,也不是不行啦。」我笑著回應,腦海浮現了一些畫面。婚禮嗎,還真是個我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呢。
「那這樣應該要怎麼說比較合理,像是……『你現在可以吻新郎了』?」夜眼開玩笑似的說著,換成了仰躺的姿勢,微微擺動著尾巴。
「聽起來很適合。」我說完了以後,向夜眼吻去。
許多感受,像是一股浪潮那樣傾洩而出。
我能聽見煙火爆炸的聲響,而我們身下的貢多拉輕輕左右擺盪,還有運河中那有點微妙的氣味。我能感覺到濕冷的霧氣在我的毛皮上凝結,雪堆因為我們的動作崩塌的聲音,還有頭上如夢似幻的極光漫舞著。我能嗅到海風中鹹鹹的味道,椰子樹葉片被風吹著沙沙作響,還有加勒比海熱帶豔陽特有的活力。
一個,又一個的場景;一段,又一段的畫面。
但是最終,都是以我口中無法忽略的苦澀作為終結。我,嘗到味道了。
「我想,我一直很自私。」我張開眼睛,對上夜眼的目光說道。「我其實從來都沒有問過,你想要什麼。」我們碰了碰鼻子,感受著彼此的氣息。
「我們的計畫和決定,都是按照我想要什麼去規劃的。好像我只要繼續沒有意義的執著,死命堅持著不放手,一切就不會有結束。」氣味的記憶庫裡頭已經參雜了太多東西,我甚至想不起來夜眼的氣味是不是真的聞起來像這樣了。
「永無止盡的復仇,把身邊所有的動物都拖入險境,並且忽視了真正重要的東西。」擦掉剛剛湧上來的淚水,我繼續說著。
「以前還在中央國的時候,學校的同學們常常笑我是愛哭鬼呢。」我吸了吸鼻子,不禁對浮現的回憶苦笑了一下。
「難過的時候會哭泣,不是再也正常不過了嗎?」夜眼拍了拍我的臉頰,輕聲說道。「至於我想要什麼嗎?」他刻意擺出了個在深思的表情,把我給逗笑了。
「既然你已經知道,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東西了,那我會說,不要再猶豫了。」夜眼捧著我的臉頰說道。
「你需要的東西,不會在身後的,所以,張大眼睛好好看看。」他說完以後,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笑容,露出白色的犬齒,漆黑的深邃雙眸直視著我。
然後,夜眼就舔了我的鼻子。那讓我無法控制的全身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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