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槍響劃破夜幕,大灰狼嘗試按住身上數個不斷湧出汩汩鮮血的彈孔,但只是徒勞。
「不會……就這樣結束的。」又是一輪槍聲大作,大灰狼後退了幾步,無力的雙腿癱軟,跌坐在地,於身後的牆上留下一大片血跡。
「會有來者……接續我開啟的事業……」血液從大灰狼的口鼻中湧出來,使說話都變得困難。身穿黑色大衣的頭目拿出了把亮晃晃的沙漠之鷹,瞄準了大灰狼的心臟。「……理想,是無法被殺死的。」3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CqAZJfhNy
板機扣下,撞針擊發,槍響,彈殼落地。
「呃,啊……啊……」伴隨著結局米亞奇令人出戲的死前哀號,觀眾們報以毫不吝嗇的笑聲。
「春雄你看得很投入呢!」西拉雅笑著拍了下我的背,我用盡全力壓抑閃躲的衝動,這在我全身的毛都豎起來了兩個小時的情況下更加困難了。
「對啊,那個血漿還挺逼真的。」我隨口說道,表現出緊繃的樣子,當然有全身豎起的毛作為證據說服力十分足夠。
我們寢室的電影之夜也邀請了附近房間的系上新生,增進相互了解順便看看電影,我之前都沒注意生物系住宿學生有這麼多大貓,重點是他們看來都很喜歡今天的這部作品。
我認真的考慮就算米亞奇得過諾貝爾獎,也不要去深究這匹生命動物,他已經帶給我足夠這輩子使用的痛苦了。
隨著終於放鬆下來,我身上的毛也漸漸貼回皮膚,此時我才注意到氣氛不太對。喔,太棒了,我又說錯話了,住隔壁的美洲獅居然吞了口口水。
「對啊,會對那麼逼真的血漿有反應是很正常的。你們都還沒去過黑市吧?」劍虎特地加重強調了句尾的音調,一對對的貓耳朵都立了起來。剛剛經歷這種等級的恐怖電影摧殘,我已經沒有力氣強迫我的耳朵作出任何反應。
「明天晚上就帶你們去開開眼界,趁學期開始之前。」劍虎有些故作神祕的說道,而我好像依稀瞥見了那些一閃而過的期待目光。大家散場返回各自房間時興奮的交頭接耳,甚至有幾個比較大膽的嘗試說出那個禁忌的字眼。
唉,照這個態勢發展,我全新開始的機會演變成躺滿屍體的血腥街頭我都不感到奇怪了,還有隻小老鼠站在燃燒的街壘上一邊揮舞著紅色的大旗一邊被自己的鮮血嗆死。
「劍虎,其實我還沒滿十八歲,我想明天我就不和你們一起去了。」我努力的表現出有一點點失望但其實沒有很期待的樣子,祈禱事情能出現轉機。
「春雄你不用擔心,我黑市裡可是認識很多動物,熟門熟路得很,查驗證件這種小事情一下就可以搞定的!」劍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整個變得有點亢奮,一副決定要扮演講義氣不良前輩的樣子。我都已經能聽到革命的第一聲槍響了,拉馬克將軍已死,情勢今後將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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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雅安你就睡床上吧,我們地上有鋪巧拼,我可以睡地上就好。」我拿出預備用的棉被和我的骨頭形抱枕準備休息。阿雅安是一頭擁有純黑色鬃毛的印度獅,今天早晨系上羽球隊的練習時聽說了我們寢室的電影馬拉松便來看看。因為門禁的關係以及隔天早上也有球隊練習活動,我便提議讓他在寢室過夜。
「怎麼可能讓你睡地上,你的床那麼大就一起睡吧。」他摘下眼鏡放在我桌上,綠色的眼睛瞬間好像變小了一號。
「喔,好吧。」不行啊,我怎麼就這樣同意了呢。按照至今所有能出錯的事情都出錯了的定律,我可以想到一百種可能奇怪劇情的發展。
學七舍的房間設計挺有趣的,每個住宿生的空間是兩層的組合式家具,下層是書桌,衣櫃和各種用途的空櫃,上層則是睡覺的床鋪。當我爬上樓梯時,我馬上將腦中響起的「One day more」前奏旋律給關掉。
花了點時間調整姿勢後我和阿雅安都躺上了床,只有一點點擁擠。
「我覺得你很勇敢,」阿雅安小聲說道。「我也被那個假血漿弄得很不舒服。我們全家都是不吃肉的印度獅喔,很難相信吧。看到電影裡那個場景我差點吐出來,但我完全不敢有任何表現。」他說到那個禁忌的字眼時聲調稍微顫抖了一下,但還是唸了出來。我雖然有點想告訴他事情不是他所想的那樣,但我還是保持沉默,靜靜的聆聽。
「所以我不太懂,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們你不是北極狼。」他將我的右手拉出被子,撫摸的我前臂上的毛髮。
「因為中學時和北極狐跟北極狼都當過同學所以我知道,極圈動物都是很怕熱的。而且,北極狼有三層毛。」阿雅安說完以後又捏了捏我的前臂肌肉。「你也太結實了吧,是怎麼練這麼粗的?」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不要用這麼普通的口氣隨便撩啊可惡。我想現在加夫洛許應該已經中彈身亡吧。背上的毛又豎了起來,至少局限於背部不會被阿雅安發現。
「從國小開始,每次體育課的自由活動時間我都吊在單槓上直到下課,和其他動物一起玩從來都對我沒有吸引力。」我實在不懂犬科動物都喜歡玩球的奇怪刻板印象是怎麼形成的。
「這條肌肉是習慣打羽球的動物都會特別粗的,你看你的也是。」我把阿雅安的右手擺成握拳並向下方折去的姿勢。
「我只是懶得和其他動物解釋為什麼我不是北極狼罷了,因為我全身白毛就擅自認定實在是已經受夠了。」阿雅安點點頭,將手放回被子裡打了個哈欠。
「我懂那種感覺。我從小到大也不斷的因為這全黑的鬃毛被說一定十分勇猛、性慾極強之類的鬼話,殊不知我連告訴其他動物我會怕血都辦不到。」他閉上眼睛小聲的說道。黑色鬃毛的獅子一般是代表其體內的睪固酮濃度特別高,但未必和性格等其他特質會相符。
「我聽說過有些獅子會有這種困擾。」或者是說,誰不會有這種困擾呢?寢室牆面上的影子,隨著其他室友們在書桌前的動作晃動著,像是無知之幕一般的出演,不知怎麼的讓我萌生了一個念頭。
「你想知道為什麼我會是全身白毛的大灰狼嗎?」我將去認識從世界其他不同地方聚集而來,看過不同風景,體驗過不同歷程的菁英們。彼此相互接觸的交流會是什麼樣子,又會帶來什麼樣子新的火光呢。我很期待,新的開始。
「好啊,謝謝你願意告訴我。可是我好累了喔,可能之後吧……」阿雅安又打了個哈欠,翻過身含糊的說道。貓科動物都這副德性吧,真是不太受得了。我本來也打算就這麼睡去,但是當阿雅安轉過身去時湧過來的熱氣和雄性動物氣息令我瞬間理智斷線,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沒有月光夜晚的暴風雨海面。在開什麼玩笑,這種等級的強烈存在感氣味出現在討厭血液的獅子身上,而且就躺在我身旁露出腹部,拜託放過我好嗎。
過了漫長的幾分鐘以後,阿雅安的尾巴開始擺動了起來,末端的鬃毛在我大腿上來回刷著。這已經超過我可以忍耐的極限了。「他們必將見證人民的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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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雄……春雄……春雄!」我睜開眼睛,有著黑色鬃毛的綠眼獅子占滿了我的視線。「你怎麼跑去地上睡了?」阿雅安問道。我坐了起來,揉揉右邊額頭上的腫包。
「你的睡姿也太不良了,我後來還被你肘擊,實在無法入眠只好跑到下面來睡了。」其實我睡覺光是附近有其他動物翻身我就會醒過來了,過於敏感的體質讓我根本就不可能和其他動物同睡一張床或是靠得太近,想要嘗試新的行為是否能帶來改變的慾望,超過理智思考的判斷能力時就會變得這麼麻煩。
額頭還是有點痛,希望能趕快消腫。阿雅安笑著道歉以後便去洗澡了,他說早上如果不特別清洗的話,他的鬃毛都會翹得亂七八糟,所以每天早上都得再特別洗一次。這就是所謂的「費雪失控」假說吧。
我趁阿雅安洗澡時盥洗換裝,其他大貓都還在睡,昨晚大約兩點時我才聽到他們紛紛爬上床睡覺的聲音。
喔,順帶一提,軒轅也是睡在地上。相較於劍虎和西拉雅都是修長細瘦型的大貓,軒轅則是厚實粗壯型的貓科動物,更像是老虎而不像美洲豹身材。他只穿著一條內褲躺在地上的樣子是挺養眼的,不過大貓實在不是我的菜。
或許阿雅安那種存在感如此特殊的會是例外吧,沒有月光夜晚的暴風雨海面,完全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夜的最深處,究竟會是什麼顏色的?
這就是來自世界各地,走過我不知道的道路,看過我沒見過的景色,各種多元的生命軌跡所匯聚而成的氣味嗎?我的慾望開始甦醒了,這麼多的未知,究竟,會有什麼樣的顏色,會有什麼樣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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