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中餐廳,經過宿舍大廳的時候我察覺到了異樣。剛剛的新聞視直播吧,所以……種子綻放烈火的氣味。
「我建議你先離開。」我對孟安說道,他好像還沒有理解到為什麼周遭的動物有些不安,或是有些驚恐的自動避開宿舍大門而往側門走去。
「我們說不定會真的會嘗試把對方殺掉,而且面對這傢伙,我沒有把握打贏,或是確保你不會被波及。」那超過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還有全身肌肉的魁梧身形,別說是自然動物了,一般生命動物都不太能夠承受得住他所散發出來的壓力。再加上那總是如同要將一切燒盡的藍色眼睛,沒有足夠堅定的心智,光是被注視著應該都足以讓大多數動物重新思考生命的意義。
不過是我的錯覺嗎,今天,那湛藍的目光好像有些什麼不同?即使現在沒有攜帶任何能被一眼看出來的刀具,他散發出的危險訊號強度絲毫不減,因為卡其色大衣之中藏著的各式利刃並不是重點,大衣之下的主人本身才是真正的武器。
我一直覺得春太郎那斑雜在白色毛髮之間的純黑色,就像是素描剛硬的筆觸一樣,非常好看,就連臉上白色的部分也有。黎明和黃昏照例站在他的兩側,對我輕輕擺動著尾巴釋出善意,好像嘗試紓解一點這緊張的氣氛。他們站在春太郎旁邊看起來真的挺嬌小的,雖然這兩匹歐洲狼都有一百八十公分高。
「你怎麼還在,我可不是在開玩笑。」我沒好氣的看著孟安甩來甩去的尾巴說道,他這麼做時總是會讓我有點煩躁。
「他是……」難不成還要替你們相互介紹嗎?我在心中暗自翻了個白眼,但還是回應了孟安。
「比較知名的稱呼是『中央黑市的主人』,但是因為自制力有點問題,所以不太有動物有辦法替他宣傳。很符合常理的,謠言除了止於智者之外也會止於死者。」表社會大多數的動物應該都不知道,春太郎可是真的擁有俗稱「合法殺獸執照」的權限呢,不過理論上他在國內是不可以執行活動的。
「至於很久以前,我還不太懂事的時候,是這麼稱呼他的。」在我還不懂那個眼神是多少的怨恨和指責,或是為什麼他總是那樣看著我的時候。「哥。」我走向春太郎,將孟安丟在我身後,輕輕擺動著尾巴嘗試釋出善意,並且稍微低垂視線和耳朵避免刺激他。不過純粹徒勞,我的存在就是對他最大的刺激。
維持雙手抱胸的姿勢,那微微皺起的眉頭和藍色的眼睛,對於我一連串訊號的反應只有微微往左邊擺了一下尾巴,末端的那一撮黑毛還蓬了起來。
「夜眼很擔心你。」黎明率先開口。
「他認為身為兄長,」黃昏帶著笑意說道。「應該要讓你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春太郎沒有更進一步的反應,只是繼續看著我,而黎明和黃昏一起輕輕拉了他的尾巴末梢。春太郎嘆了口氣。
「幾個小嘍囉而已,不但就丟了一隻耳朵,還讓老爸來救你。實在太丟臉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語氣之中居然不完全是指責的意味。所以他真的是在自責嗎?
黎明和黃昏又拉了一下他的尾巴,讓春太郎擺出了個不耐煩的表情,他們迅速交換著我看不懂的肢體語言。
「右手,領頭的右手,是義肢嗎?」右手?我將記憶的畫面提取出來。
那傢伙看了看手錶,割斷我的耳朵,還有掏出手槍。他帶著的手套讓我沒辦法判斷。
「看不出來。」春太郎對於這個結論的唯一反應是眨了一下眼睛,但好像有一些失望的樣子。「不過,」我本來以為是某種幽默感,因為為什麼羚羊要戴著附角的羚羊面具呢?「他的兩隻洞角都斷掉了,所以我沒辦法判斷他的分類群。而且感官這麼靈敏的動物應該是混血的,但看不出來種類。」春太郎掩飾得非常好,但是黎明和黃昏就不一樣了,那個僵直了的瞬間讓我獲得了一些線索。
「周末,兩天,早上,六點,練習場。」說完以後,他的耳朵微微往下折,指向我,而眼睛稍微瞇了起來。
不會吧,這也太尷尬了,我才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這種事情,再說了這裡有一堆貓啊!
黎明和黃昏在春太郎說完話以後就低下頭,低垂耳朵和目光。大概是看我一直沒有反應,黃昏偷偷的對我使了個眼色。
可惡,這是我最討厭大灰狼的部分,我一直很慶幸中央國對於表現出這種被涵蓋在本能裡的行為一直有點忌諱。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LiHVTd9l1
但是我不是想要改善我們的關係嗎,我想他會那麼討厭中央國也是有原因的,我能夠理解那種被壓抑的束縛感。而且對我來說最好的走向,是趁四周沒有其他認識我的動物的時候趕快結束。
雖然說本能的知道應該要怎麼做,不過我還是模仿著黎明與黃昏的動作,放低目光,垂下耳朵和尾巴,並努力的讓血液不要衝上耳朵。
「是的,阿爾發。」像是對我舉止的回應,有生以來,第一次的,我從春太郎身上聞到了對我散發出的滿意氣息──至少及格的那種滿意。
真是,有趣。
當然,還是很尷尬。
春太郎轉身離去的時候,大衣在身後翻騰,隨風飄動著。黎明和黃昏對我露出了鼓勵的笑容,和輕輕搖了幾下尾巴,便跟上春太郎離去。
「如果你跟任何動物說了剛剛發生的事情,我一定會讓你把自己的舌頭吃下去。」孟安走到我身邊時我如此說道。
「你的威脅本來應該會很有效的,如果你剛剛看起來沒有那麼臣服的話。」說完以後他開始哈哈大笑,然後用力的拍著我的肩膀。
「只有一匹……」孟安繼續大笑著,沒有注意到我未完成的句子。我本來是打算扭斷他的手之類的讓這隻笨貓理解臣服看起來是什麼樣子,但我被強烈的異樣阻止了所以停下動作。
這是認真的嗎,只是因為春太郎還沒有走遠,在缺少他的允許的前提之下,我居然就失去了主動去教訓別的動物的權利?我的血統甚至不到一半啊,而且連只是嘴巴上說說而已制約居然這樣就生效了?
第一次感受到本能無比蠻橫的直接控制我的行為,讓我有點不知所措。而那隻臭貓的手,放在我左肩上頭的時候,我很確定觸動了某些我一時想不起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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