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眼!」黎明的喊聲讓我回到現實,注意到違和感存在的理由。這是陷阱,他們是砲灰。無法用熱成像定位,但是有更容易的方式鎖定我的位置,畢竟路徑上一公尺內的東西都會被摧毀不用太精準。
我大意了,該死。
我聽見麥克風上傳來的槍響,聽起來黎明開槍了。真是的,已經大膽到敢違反我的直接命令了嗎?我按照記憶中對方狙擊手的位置,用盡最大力氣迴避可能的攻擊來向。地板上黏稠的血液,讓我的動作因為降低的摩擦力稍微遲緩了一點。如果我因為這一點變數而被擊中,那就太諷刺了。
子彈打穿牆壁,撕開所有路徑上的東西──剛剛的攻擊小隊屍體、樓層的結構,還有擺在附近的醫療器材,全部變成碎片被衝擊波推開。我勉強避過音爆割裂的範圍,但是隨後到來的衝擊波讓我紮紮實實的吃了一記。
強大能量和真空造成滿地的血液瞬間蒸發,接著因為衝擊波而被吹散了開來,灑上整個樓層的表面。我也被拋向牆壁,狠狠的摔了上去,肺部的空氣都被擠出來了。
落地以後,我費力的喘著氣,並用袖子擦掉凝結在臉上的血液。緊接著,暈眩感襲來,我強行忍住嘔吐的衝動。腦震盪還沒完全好,再次受到這麼強大的衝擊我可能會有腦部永久損傷的風險。
「夜眼,請回報狀況。」黎明的語氣有點焦急,他應該可以從我的生理監視器知道我沒事。
「把自身情感帶進需要迅速作出判斷的任務是很致命的。」他們都沒有回話。「你現在就把自己和黃昏暴露在危險之中了,如果對方還有另一組高斯武器,或是潛伏著的狙擊手,你們該怎麼辦?」我調整呼吸,慢慢站起來。
「對不起,我沒有想清楚。」黎明道歉,我聽得見他仍然在索敵,操作著武器的聲音。
「你們,立刻撤退。黃昏,不准過來,掩護黎明。」我吐出一口血液後說道。他們以抗議的聲音回應我,惹得我無法控制的吼了出來。
「是的,夜眼。」沉默了一段時間以後黎明說道。
「但是,你有看到吧?」黃昏說話了。
「是的,我有看到。」至少有三十個,全副武裝,配備著衝鋒槍的傢伙們,穿著全套裝備,從各個入口衝了進來。他們大概早就打點好當地政府單位了吧,從隊伍行進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訓練有素的,我沒看到的出入口不知道還有多少支隊伍。
「你過來除了送死之外沒有任何用處。」我等暈眩感消退以後開始移動。「追蹤手小隊中,最重要的成員是誰?」我在腦中展開平面圖,規劃新的路徑。被高斯武器破壞的建築結構所形成的通道,讓我能迅速的跨樓層移動。
「下達命令的指揮官。」我又無法控制的吼了一聲,平常真的是太放縱他們了。
「你們存心想要氣死我是不是。」我聽著腳步聲判斷位置,七個。連去味劑都用上了。
我抽出綁在兩邊小腿外側的小型刺劍。因為兩邊都有開刃,所以也可以用來劈砍,但是主要劍身結構還是在強化穿刺能力,細小的護手也沒有任何保護功能,只是作為平衡重量而已,與其說是刺劍,更像是大鐵釘。
「是理論上距離戰場最遠,掌握了情報又能全身而退的狙擊手。所以,黃昏,掩護黎明撤退。」
十公尺。
「還有,」
八公尺。
「謝謝你們,」
五公尺。
「沒有丟下我。」
我將耳機拿下來,踩碎。
如果我被俘虜了,加密線路可能會被破解,這會讓黎明和黃昏的處境變得十分危險。
三公尺。
我衝了出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按照剛剛看到的隊伍行進模式和速度,還有依照聲音傳來的位置判斷,就是這裡。
我將兩把刺劍刺進牆壁,對面傳來模糊不清的咕噥聲。我立刻抽回刺劍,上面都沾了暗灰色的血液。我壓低身形,朝著剛剛衝過來的方向全速跑回去。我應該已經殺掉了押隊的兩個隊員,他們需要一點時間才會反應過來,所以給了我跑到隊伍最前頭的時間。
我翻身上到天花板夾層,隨著低沉的高速子彈擊發聲,原本隔著我們的牆壁上多了許多彈孔。
連這種突發狀況都沒有成功逼指揮官得用喊出聲的下令,果然是訓練有素的隊伍,不過其實剛剛你比著手勢的布料摩擦聲響就足夠我判斷你的位置了。而且看來指揮官沒有記熟樓層配置圖呢,這面牆是沒有直接分隔天花板夾層區的啊。
我自天花板上落下,將兩柄刺劍插入指揮官和另一名隊員的頭盔,直到劍尖從下巴穿出來。
全自動武器發出的噪音和我特地落在他們身後兩件事情為我創造了幾秒鐘的機會,我立刻屈身向前,從死去的指揮官背後伸手握住他配備的衝鋒槍。
和我擔心的一樣,是有指紋和脈搏辨識能力的那種高級武器,但是現在還可以用。我壓住指揮官的手指,扣下板機,朝剩下的三個隊員射擊,一陣混亂之後他們紛紛倒下,幾顆小口徑子彈擊中指揮官的屍體,但都被防彈背心擋住沒有打穿。
我抽回刺劍,將血液擦乾淨,收到小腿上的綁帶。這衝鋒槍真是做工精良,這麼高的射速,而且幾乎沒有後座力,重量也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更別提配備了辨識持槍者身分和生存狀態的系統。這種高級的裝備,再加上足以拆掉這棟大樓的高斯武器,我怎麼不記得上次為了殺我設下的陷阱有這麼費工夫。他們是以為老爸會親自過來嗎。
「……第七搜索小隊全滅,所有奇數隊伍切換到二六二頻道……」我扔下對方的耳機,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資訊。好吧,按照原定計畫好了。我找到通風管道,抽出鎢鋼短劍,以十字形割開管壁,鑽進管線通道以後盡量將通道復原。十層樓而已,應該不會花太多時間。
當我踏上一個巨大圓形金屬管道時,突然一波子彈打穿牆面射了進來。該死,他們有其他搜索的裝備嗎?好在這種小口徑子彈擊中這麼厚的金屬板彈道一定會偏掉,但是現在這個空間就充滿了四處彈跳的子彈,我的大腿被幾顆子彈擦過,流了一點血。剛剛因為緊急躲避的動作讓我沒有踩穩,失足滑了下來。在管道空間墜落的同時我抽出唯一兩把快速鋼製的小刀,插進一旁的管壁,一把固定我的位置,而另一把貼著金屬表面,像是剎車系統一樣的控制我墜落速度。
既然已經快被追上了,就只能使用極端一點的方法了。
每當快要停下來時,我便抽出小刀,躍向另一側的管壁上頭,刺入管道,調整著我的滑落速度,直到停下或是抵達管路末端,再跳向另一個管道,不斷重複。
火星不斷從被我切開的金屬管壁上噴濺出來,我也逐漸感受到小刀的溫度正在升高,隔熱握柄應該可以讓我保持能夠使用的狀態久一點。就在小刀快要達到我無法繼續握住的高熱前我到了目的地,是太平間樓層。
我將過燙的小刀扔進廢水管線。這種溫度我已經不可能把它們收回來了只好嘗試銷毀,以隱藏我的裝備資訊。我折斷裝有生物凝膠小瓶子的封口,塗在我大腿上的傷口,止血避免之後鐵腥味繼續洩漏我的行蹤。還好沒有被剛剛的衝擊波打破,放在我胸口前的嗎啡針劑在第一次衝擊波襲來的時候就碎掉了。我把所有廢棄物都扔進廢水管線,從通風管落下後,出口就在我眼前。
咦,這是什麼?一座看起來非常堅固的大門,配備著電子門禁系統。是最近安裝的嗎,真是太不巧了啊,而且看起來是斷電上鎖式的,真是太糟糕了。更糟糕的是,我還認得出來門禁系統面板使用的是一種特殊高分子聚合物,設計成不會碎掉的結構,我沒有攜帶用來溶解這種材質的溶劑。
我嘆了口氣,割開手掌,將我的血液沾上面板。我看過老爸這樣做,不知道我是不是也行。雖然憑著我的單腳貓電子學能力,就算讓裡面的電線露出來,我應該也沒辦法破解系統。
腳步聲從許多方向傳來,而門禁系統面板看起來沒有任何被腐蝕的跡象。果然不行嗎?八分之一的血統已經太過稀釋。我拿出另一瓶凝膠,塗抹在手上以封住傷口。
這個空間太開闊,而且有太多個入口了,對方同時從四開口進攻,我不可能守得住。那就是只剩下第二糟糕的選擇了。
我退到太平間,鎖上房門,將冰櫃推倒作為掩體,並且把大衣丟在上頭,露出衣角,運氣夠好製造出暫時吸引對方注意力的假象。
哈,死在太平間的確是省了不少麻煩呢。這裡也是個差到不行的防守地點啊,如果我有帶任何熱兵器或許還有那麼一點點機會,但這次應該是低難度的情報交換,我只帶了不妨礙我迅速行動的裝備出來。
算了,想那麼多也於事無補。考慮了一下以後,我準備好耳塞,拿出暗色護目鏡戴上。接著抽出小刀,一把咬在嘴裡,雙手各拿了一把,踩牆翻身貼在唯一入口上方的天花板。
十匹……二十匹……三十匹,好吧,看來不僅僅是被逼急了而已,是勢在必得。當我聽見金屬製插銷掉落到地上的聲音,馬上戴起耳塞。一切聲音都消失了,我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看來跟我預測的差不多,擊殺順位高於活捉。我閉上眼睛,感受著傳到背上的衝擊波,讀著秒數。
恐怕我是活不過這次了,這樣是要進到跑馬燈階段了吧。那麼,有什麼遺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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