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說什麼?」父親很少這麼大聲說話的。
這樣說其實不準確,應該說,以往他這麼大聲以前我們都會閉嘴。電視新聞在我們持續沉默著的時間裡,繼續播報著關於綠色遊行的消息還有婚姻平權公投。
「我說,任何動物都一樣,兩情相悅想要結婚,不是當事者的動物有什麼立場指手畫腳的?」我突然發現,三情相悅和四情相悅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妳這……」我的大腦自動幫我將他要講的話補完然後消音了,大概就是讓我去什麼龍蛇混雜的大染缸,學壞了,以前都怎樣怎樣很乖的是不是交了壞朋友。沒有什麼學壞的問題,就只是單純覺得都二十年了,聽到都累了而已。
「妳現在是打算胳膊往外彎嗎,那些不正常的動物對妳來說比家人還要重要?」我從來不懂他的跳躍式思路,不管怎麼樣都能扯到和家人相比誰比較重要。
「你在說什麼?」我退讓又隱忍了這麼多年,該是時候替自己的想法發聲了。我用頭比了一下電視上正在播放十月底時遊行隊伍的畫面,一個字一個字清楚的說道。
「他們每一匹,都是有著自己家人的。而且,他們每一匹,都是再正常也不過了。」對於我的答覆,爸顯然很不滿意,用力拍了桌子之後離席。
「庭毓怎麼可以這樣對妳爸說話呢,看看現在把氣氛搞成這麼僵。」媽又一副好像是我的錯一樣,像我投來怨懟的眼神,然後收拾著被爸摔破的碗盤,接著拿進廚房清理。
我不想要讓自己因為快要五十歲的巨嬰鬧脾氣而餓著了,所以即使完全失去胃口仍然繼續吃著晚餐。
我感覺到小弟碰了碰我的手臂,我轉過頭看著他。我們其實挺不親的,爸媽極度的重男輕女價值觀,更是對我們的關係一點幫助也沒有,基本上就只是住在一起的陌生獸而已。
而現在,他那黑色的眼睛之中,是滿滿的感激和無法說出口的情緒。如果我沒有因為急著要畢業隨便選了那堂課,我大概也永遠都不會看到、不會注意到,也不會懂,那過於複雜的糾結神情是什麼意思。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讓他知道,我是理解的,還有,他不是孤獨的。
我們就這樣,繼續默默地吃著我們的晚餐。掛在頭頂上的吊燈投下了有點搖晃著的橘黃色燈光,今天看起來,好像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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