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獅子的皮就被剝下來,做成了一副刀槍不入的盔甲。而獅子的靈魂升天之後,就變成了由星星構成的星座,這就是獅子座的故事。」我看著夜空中明亮的軒轅十四說道。
「這根本就是恐怖故事嘛,也太殘忍了吧。」雷格西用他那低沉的聲調回應,我現在愈來愈能清晰辨識夾雜在其中的低吼聲了。
「我想這段故事的創造者並沒有好好考慮獅子的感受。」我聳聳肩答道。接著,我們回歸沉默,像是在等待什麼一樣。
我承認把中央市的節能地球週定在這個時間點是我的私心,但是看著這副景象我可是一點罪惡感都沒有。
這是會忘記要呼吸的美。一片漆黑的中央市,其夜空如此璀璨,繁星遍布於無垠的深空,薄霧般的銀河流淌於其間。就好像,在指引著所有迷失的動物一樣,隨著心的方向閃爍。
流星雨開始了。
一道道如綿密細雨般的銀絲,以獅子座為中心,輻射而出,劃過平靜的夜幕。那一閃而過,稍縱即逝,轉瞬之間便永遠錯過的亮光。
即使在中央行政大樓的頂端,仍然可以聽見下方來自整個中央市居民們齊聲的讚嘆。是吧,很美吧,不管對哪種動物來說都是吧?為什麼不能,就這樣一起,好好的欣賞著浩瀚無邊的星空呢?這絕對夠我們所有動物一起分享的遼闊。
「守一回應我們的對話要求了,我們正在透過第三方接觸協調時間和地點。」我實在是很不想在這種時候提到他們,但是我好像沒有太多選擇。
「我已經授權外交委員會直轄機構在中央市行動。現在就先跟你講明,管好秩序委員會,不要插手,你們只需要負責善後。」一顆,又一顆的流星墜落,到底總共是需要多少顆流星墜落,願望才能實現?
「路易……」他仍然看著星空,但是耳朵垂了下來。每次他這麼做我都會有點不是滋味。
「我們已經浪費太多時間,還有太多犧牲,在嘗試以『正確』的方式解決問題,找出共識。」我一邊說著,一邊讓許多名字閃過我的腦中。米古爾,沙布,吉馬,多魯夫……一顆,又一顆,全部都燃燒殆盡了。
「路易,不要這樣。這不是你。」
又來了,又要擅自用你那……嗚!
「路易,不要再這樣了,當初的約定不是這樣的。」雷格西緊緊的抱住我,自顧自的喃喃說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一樣,完全不懂得控制力道。「這樣不就和當初跑去獅子組的狀況沒有差別了嗎,我最討厭路易這樣了。」
今年應該不可能出現流星暴,不過流星繼續劃過天際,看起來是接近極盛期的時間點了。
「你應該閃耀,成為能夠指引社會的明星,是讓所有動物抬頭景仰的希望!」哭什麼呢,你這隻笨狗。
「所有動物中,你應該最懂了才對啊,我不是光,我是影。」我對雷格西,還有我自己說道。我是生於黑暗中的動物,只懂得如何在無光處蟄伏。
「我是繁華如中央市高聳建築投射之下所產生的陰影,是舞台上喝采聲之中不會有動物注意到的黑暗。但是作為城市的一部分,作為演出的一分子,我依然如此熱愛這個世界。我只能以我唯一能夠理解的方式守護著他們,黑暗能夠包容所有見不得光的,所有。」我必須做出,那些只有我做得到的事情,為了讓你能夠繼續露出那種笑容,那個如此無垢又燦爛的笑容。
你才是應該去閃耀的那個。
「好了,別哭了。聽說在流星消失之前許下的願望會成真喔,你這樣會錯過流星雨的重頭戲呢,再說了,這可是難得的假期。」無電力的情況當然所有會議都不可能進行了。
「路易……你許了什麼願望?」雷格西擦了擦眼淚問道。
啊,真是說錯話了。我本來是想裝傻,假裝誤解了他的意思,但是那正直的目光太過明亮,我無法在繁星的注視之下說謊。
「我希望,所有降生的混血動物都會是正常的。」哈,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知道,我很自私。」當初為了不想讓你知道還特別自己去兌現我的權利呢真是的。但是那並不是指責的目光。
「不,我覺得這是很無私的願望。」雷格西說完垂下了頭。
那是羞愧的目光。為什麼,為了什麼而羞愧呢?
「反正巨大藍鯨沒有認可。『所有動物降生的姿態都是正常的』,被這樣教訓了。」可不是嗎,我憑什麼決定誰是正常的呢。「巨大藍鯨又給了我一次機會,說因為我是他最喜歡的『時軸』,特別為我破例,誰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所以現在我的願望還是保留著的。」我再次抬頭將注意力放回天空,回憶著,那無光的隧道。
「喔,所以原來我是他第二喜歡的時軸是這個意思。」他的語氣是那麼理所當然,好像這樣就比較清楚一樣,真佩服你的理解力。
我轉過頭看著雷格西,本來是想要再強調一次,要求他做出承諾,不會插手我的事情。
但是我所見到的,讓我無法再多說出任何一個字。
那是我專屬的流星,一邊閃耀,一邊墜落著。如此的溫柔。我想要伸手接住,在一切太遲之前。但是那璀璨的光芒,是何等的美麗,讓我只能在懊悔的夾縫之間讚嘆著,無法去做出任何干預。
將所有的遺憾,化為力量去行動;將所有的希望,化為言語去訴說。快,許下願望,在流星消逝之前,那如此閃耀的流星!
「我希望……」手機震動的聲響打斷了我尚未完成的話語。我迅速瞥了一眼,是安卡。不是緊急的事情他不會這個時候打給我的。
「怎麼了?什麼……通知尤金,立刻!」真是太棒了,情況還能再更棒一點嗎?我收好手機,將注意力放回雷格西身上。落下的眼淚已經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我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不要來妨礙我。」我轉身離開,往樓梯走去。
「路易!」雷格西在我背後喊著,讓我差一點點就停下腳步。但我知道,我如果這個時候轉身,我就會無法繼續前行,去做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那種被理解和體諒的溫柔不是我有資格揮霍的奢侈。
「我說過,我們要一起改變這個世界!」那是如此真誠的,用盡生命的吶喊。
「讓所有動物都能夠幸福!」是那天嗎?那天,我們一起俯視著整個中央市。啊,我們當初是多麼天真,多麼充滿希望,多麼年輕啊。
「所以,我也會讓路易得到幸福!」這是我自己的流星呢。
「在那之前,我將會用盡一切力量,去妨礙你的!」有任何動物看到嗎,在那光芒消逝之前,許下了什麼願望呢?
「我們會彼此扶持,然後一起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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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床上坐了起來,擦了擦眼角。有點濕濕的。
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在家裡睡到自然醒了,反而感覺有點異常。
刷牙的時候我特別仔細清潔之前蛀掉的那顆牙齒,昨天剛拔掉的,現在已經長出來了。
如果耳朵也能這樣長回來那也是挺方便的。
鏡面上顯示著這幾天的行事曆安排,我迅速掃視著。
啊,原來是這周日嗎,差一點點就要忘記了。既然特地都把時間給排開了,今年是該出席一下。
順著香氣來到餐廳,我的早餐已經被做好了。餐具旁邊還放著我的名牌,上面畫著一匹缺了一隻耳朵的大灰狼。
熱牛奶燕麥、水果優格沙拉,還有兩顆班迪克蛋。還特地做完早餐才去休假嗎,真是認真過頭了。本來是打算自己去廚房準備的,不過辜負這種程度的心意就太不對了。
坐下來後,先喝了點牛奶,溫度剛剛好。我好像已經習慣這種隨時被監視著的生活了,宅邸員工應該是連我什麼時間醒來都知道。
我一邊吃著沙拉,一邊啟動手機,連線到中央行政大樓的安全網路。安卡今天已經替我處理掉了所有公文,真是十分的貼心。
我瀏覽著國際新聞:墨西哥毒梟地盤爭奪引發後續的社會動亂,哈爾濱神祕氣爆摧毀公立醫學中心,歐洲聯盟又通過更多食品藥物安全規章,印尼的熱帶雨林大火造成了周邊國家產生嚴重霾害。
路易總是能從這些事件之中嗅到不正常的氣息,進而駕馭在表象之下洶湧的浪潮。我曾對他開玩笑,說路易你在這方面真是有著大灰狼的鼻子,是社會叢林中的頂端掠食者。
至於我呢,就只是有著普通方面的大灰狼鼻子了,我對著豐盛的早餐嗅了嗅。是小農合作市集的雞蛋呢,總是帶著十分有活力那樣的氣息。沙拉的材料我也聞得出來,同樣是市集的攤販,因為土地和使用農法的關係,總是帶著特別的泥土香氣。
在我意識到我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之前我點開了國內新聞。我很努力的嘗試把所有和守一相關的消息通通忽略,但光是看到他的臉出現就讓桌上美味的食物全都變得像是灰燼一樣。是誰把「請不要再顯示此新聞」的按鈕設計的那麼小的。
我強迫自己繼續吃著失去味道的食物,不想要糟蹋職員的一番苦心。說到這個,對春太郎來說,這就是每天的生活寫照嗎?他回來以後,為什麼感覺好像更疏遠了呢?至少,他已經回覆了我的邀請,久違的父子對談。
異種婚姻的雙方正面對決讓中央市炸開了以後,其他方面的注意力都被吸走了。
基本工資適用對象調整、大規模關廠工人權益保障,還有新的核能發電廠的建造。這些都有各自專責的委員會在進行,也都是我完全使不上力的地方。
期待萬能的Beastar解決所有問題本來就是不切實際的,這個社會,就是需要靠著所有動物的一起努力,才能繼續向前。而作為領導者的Beastar,最多就是稍微推動社會一把,改變前進的方向,期待能夠走上更好的道路,讓所有動物可以攜手走得更遠。
至少……路易,是這麼說的。當我注意到自己正無意識的碰觸胸口後,我馬上將手移開。我討厭,無能為力的感覺。
路易好像,也開玩笑似的說過,我有顆屬於大灰狼的,溫柔善感的心。
我甩甩頭,專心在這個當下。我在幹什麼呢,這可是難得的假日啊,不好好放鬆就糟蹋了這難得的時光了。喔,今年是在週日呢,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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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中央市的居民們,每年的地球生態週又到了!本台也將在等等八點整準時停工,放假去啦!不過在此之前呢,還有最後一則新聞要給大家。每年這個時間點的重頭戲,獅子座流星雨的預報!大家要注意喔,是這周日!沒錯喔,這次地球週的假期將會以流星雨的極盛期作為一個完美的收尾,中央市的市民們,記得去佔個好位置,迎接這一年一度的美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