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過再也不來了,但我實在找不到什麼更好的地方,只好將就一點。我換上我最冷酷的表情,希望可以讓模里西斯不要趁機嘲笑我。我在吧檯前面坐下來的時候還暗自竊喜,策略十分有效,直到我發現到了異樣。
我本來以為是上方的電視螢幕,今天連開都沒有開,少掉那些無趣的背景噪音,好像顯得有些太過安靜了。不過我很快就注意到了,這是寂靜聲響的喧囂,不是單純缺少了熟悉的白噪音所導致的。整間酒吧的顧客,只有我。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全中央市的警察們突然都決定成為更好的自己了嗎?」我想要趁機挖苦一下模里西斯,但酒吧老闆只是替自己到了一杯棕色液體,表情稱不上是能夠理解我的幽默感。
這一點點也不合理啊,即使發生了這麼嚴重的恐怖攻擊事件,但是勤務上之類的並沒有太大的改變,為什麼會讓酒吧裡頭……只有我和模里西斯?
只有我,和模里西斯。
太過於日常,所以我都忘記了,模里西斯是莫三比克噴毒眼鏡蛇。我完全,忽略了這件事情。這情況和當初預估的並沒有差太多,但是……除了我真的忘記模里西斯是有毒生物之外,我本來以為警署的同仁,是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丟下自己人的。
我不知道我現在的表情看起來怎麼樣,但是模里西斯喝光了他杯子裡的東西,看我一眼後便嘆了口氣滑過來。
「你那個樣子,我都會以為,現在在風頭上頭承受各種莫名其妙非議和指責的是你了呢。」他在我面前擺上了一個杯子,但我擺了擺手拒絕他。
「我不喝酒的。」模里西斯像是個善於傾聽的酒保一樣,只是點了點頭便接受了這個狀況。但我還是覺得我欠他一個解釋。
「我不想要在其他動物面前承認這件事情。每次聽到我不喝酒,投過來的困惑目光總是讓我非常不爽。不是針對你。」對於我的補充說明,模里西斯點點頭,但沒有多說些什麼。「我沒想過……惡意的恐怖攻擊事件會導致這樣的結果。」我說的不是真對有毒物種的莫名攻擊和隔閡,這就是當初這麼做目的。我沒有想到的是,我們這個應該是緊密的封閉小圈圈,居然會這麼輕易的就破掉了。
我聽到模里西斯用尾巴拍著地板的聲音,好像帶著點煩躁的節奏。又或許不是。有意思的是,作為明明親緣關係更加接近的爬蟲類,我會更能理解哺乳類。我想,這就足以說明很多事情了。他最後嘆了口氣,直接抓起酒瓶喝了一大口。希望不是我說錯了什麼話刺激他了。不過事到如今,擔心這基本上是我促成的結果,是不是非常的偽善呢?
「我還記得,你剛從第十七區調回來的時候。」注意到模里西斯語氣中的熟悉情緒,讓我感受到某種強烈的衝擊。「當酒吧裡面剩下的客人夠少,你確定不會有其他動物聽到的時候,你總是會對我抱怨生命動物有多麼痛苦。」模里西斯做出了個蛇類專有的聳肩動作。
「我當然很能夠理解你的感受,畢竟我也是生命動物。但是,不論是二十年前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還是五年前保守派再次聲勢浩大的時間裡面,作為有毒生物,我們從來都沒有感受到來自生命動物的支持。」他又從瓶子喝了一口酒。「甚至對於Beastars法案之中的有毒生物相關條文的審議,也沒有見到理應是盟友的關注。」我大概知道為什麼我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事情,因為正如同模里西斯說的,就只是我不關心罷了。
「所以,我完全知道,惡意的恐怖攻擊事件會導致這樣的結果。從來,我都不是團體其中一分子的。」說完以後,模里西斯便把酒瓶中剩餘的所有液體給喝完。即使以他那巨大的體型,這樣應該還是有酒精中毒的風險。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或是該做什麼。我沒有想到,這麼微小的插曲,居然就對我的決心產生了動搖。我輕輕將手,放在模里西斯滿是鱗片的身軀之上,感受著外溫動物的冰涼觸感。
「你好像,很久沒有跟我介紹你的『音樂史上的傑作』了。」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如此簡單的話語,就讓模里西斯笑了出來。
「你上次可是對我的品味嫌棄了非常久呢,還有很多生動的形容詞,抱怨自己為什麼沒有外耳。」啊,他也記得太清楚了吧,真是有些尷尬。
「此一時彼一時嘛。」我揮動翅膀,暗示讓過去隨風而逝。
「那你想聽什麼嗎?」他爬到了那台骨董留聲機旁邊,翻找著他的黑膠唱片收藏。
「我想,這個時候,我們需要一些明亮一點的。」我究竟,是在幹些什麼呢?不是早就知道,肯定會有很多很多的附帶傷亡了嗎?看起來,我比我以為的,更加不堅定許多呢。「約翰藍儂的,想像。」我在記憶中,找到了那個片段。那個,我以為我已經忘記了的片段。
「哈,沒想到你還是有一點點品味的嘛。」我以微笑回應模里西斯的挖苦,聽著他操作留聲機的聲音。
「想像一下,天堂並不存在。如果你去嘗試的話,這並不困難……」
ns 18.68.41.14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