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嘗試以最淺的幅度呼吸,但隨之而來的劇痛立刻讓我發出類似嗆到的窒息聲,然後又帶來更強烈的刺痛。我躺在練習室的軟墊上,後腦杓靠著牆,動彈不得。
「你們這樣會把他寵壞的。」春太郎朝我走了過來,有點口齒不清的說道。他漫不經心的將鼻血抹掉,揮揮手嘗試將黎明趕開。黃昏剛剛幫他把鼻子給接回去,但好像還沒有止血。
「夠了。」黎明沒好氣的說道,阻止了春太郎本來打算踩上我胸口的腳。
「肋骨斷掉了好幾根,繼續下去絕對會刺進肺臟。」黃昏剪開了我的衣服,靠著觸感嘗試將骨頭接回去。
「在說什麼蠢話,這傢伙的特異體質頂多躺到晚上就沒事了,不需要你們在那邊大驚小怪。」春太郎語氣不屑的哼了一聲。
「那也……不表示……不會痛啊!你這……混蛋!」不小心吸了太大一口氣,又害我咳嗽了好一陣子。真的是,痛死了。「我很……肯定……你這樣,已經超過了……指導的……範疇。」黎明好像嘗試安撫我,拍了拍我的頭,然後轉過去給春太郎一個埋怨的表情。
「幹嘛,這是為了他好。」春太郎看起來在檢查牙齒的狀況,希望我至少有弄斷一顆。「你們運氣很好,那個時候亂牙那匹明顯有情緒管理問題的虐待狂已經被開除了,你知道我們那期有多少大灰狼被他以訓練指導為名目,弄到送進醫務室,還有差點殘廢或死掉嗎?」春太郎說完啐了口血在軟墊上。石榴不會開心的。
「對,我們運氣很好。我想應該要感謝你打斷他脊椎,讓他一輩子半身不遂對吧?」黃昏翻了個白眼說道,但是沒有停下手邊的動作,他繼續檢查著我的其他根骨頭。
「我就知道有動物跟三葉告密,原來是你們這兩匹跟屁蟲,害我還一直懷疑是夜眼!」看到春太郎這種激動的模樣是挺新鮮的,少掉了來自中央國那些窒息框架的束縛,大概才顯現出他真正的樣子吧。不過不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到,自己情緒激動的時候尾巴末端黑色的那撮毛都會優先豎起來。
「至少我們從來都沒有說出去,不知道是誰,被三葉教官教訓完以後整整慘叫了……」
「我只是想要表達你們根本不知道月牙對你們多好,而且我完全看不出來提這件事情和現在的狀況有什麼關聯!」春太郎打斷了黃昏,連耳朵都變紅了。要不是如果現在笑出來,一定會痛死,我大概就笑了。
「重點是,」春太郎甩了甩頭嘗試把主導權拉回來。「被我質疑過『指導』手段有問題的傢伙們,」春太郎的視線轉到了右上方,大概在回憶著什麼。「殺了一個,打殘了一個,還有弄瞎了最後那個的一隻眼睛。」他又停頓了一下,好像在確認名單上有沒有漏掉的動物一樣。「所以如果你有意見的話,爬起來,讓我們繼續『指導』。」他睥睨著我說道,語氣中是真心充滿期待和熱誠的。
「這就是為什麼我討厭會選前排專業作為主修的動物,每個都好像是睪固酮中毒了一樣。」黎明開始用繃帶幫我固定肋骨,看起來黃昏已經完成了檢查。
「少不知感恩了。你知道身兼指揮官,還有我一匹當七個突擊手用有多辛苦嗎?」春太郎又碰了碰鼻子,確認已經止血了。
「可不是嗎,七倍超標肯定已經超過了中毒的定義,那應該是致死的劑量。」黃昏檢查著我的瞳孔反射,所以輪到黎明負責反唇相譏。
「我沒空跟你們在這裡廢話,我還得去局裡會報。」春太郎轉身離去。「不准跟過來,我們討論過了。去好好照顧那傢伙,明天我還期待著打斷其他部位的骨頭呢。」訓練場的門關上以後,那種細微但是確切存在的壓力才消失。
「為什麼說……他一匹當作七匹用?」我想到了很奇怪的東西,想要澄清一下。
「喔,一般來說,追蹤手小隊的編制是十匹成員,狙擊手、觀測手負責情報和掩護,還有直接接觸目標進行作業的突擊手。我們是少見的三匹組追蹤手小隊,因為夜眼那誇張到異常的戰鬥能力。」黃昏和黎明又在迅速的交換我看不懂的肢體語言了。
「所以你居然能讓他受傷令我們非常訝異,整個傭兵團裡能做到的可沒幾匹。阿爾發的血統果然非常的強大。」我就把黃昏語氣中那崇拜的意味當成是恭維了,雖然我已經愈來愈確定事情不是你們以為的那樣。
「我們本來打算你一倒地就介入的,但沒想到你撐了那麼久,所以反而受到了更嚴重的傷。」黎明聳聳肩,略帶歉意的說道。我點點頭表示理解,少了一隻耳朵害我沒辦法比出代表「沒關係」的肢體語言。
不過我想春太郎如果有那個意思的話我應該已經死很多次了,所以讓我更好奇的是今天他的自制力怎麼這麼好。
「可是這樣不是九匹而已嗎?」我的數學不太好,所以算得比較慢,剛剛才發現數字對不上。而這個問題讓他們交換了一個我看得懂的視線,有些陰暗的。
「我想他自己應該也沒有注意到,那是潛意識中一直保留著的位置……」黎明淡淡的說道,拿起了個玻璃瓶和針筒。
「呃,那是什麼?」我討厭被針戳的感覺,想弄清楚一點目的是什麼。
「消炎和止痛。」黎明說完以後我搖了搖頭表示不需要,他則聳了聳肩沒表示反對。
「那麼打斷了某匹狼的脊椎又是怎麼回事?」我仔細的觀察著黎明和黃昏的動作,想要學到該怎麼解讀他們的暗語,但那動作實在是太快了。
「畢竟那個時候我們不歸亂牙管,所以大多數都是傳聞,我們只有看見最後的結果。很簡略的來說,亂牙是那種瞞上欺下技巧非常卓越的大灰狼,但是他的近身戰鬥才能據說也是少見的強大。軍官訓畢業後被留任,第一個任務就是管理軍官學校的後輩。這個位置按照不成文的傳統,會直接交給現任的狼群領袖,而獵狼犬那邊有自己的另一套規矩。」黃昏在黎明繼續說著的時候塞了個東西讓我咬著,好像在檢查我牙齒的樣子。
「聽說你的咬合力超過四百公斤,這是特製的不用擔心。」黃昏給出的解釋只是讓我產生更多困惑。
「我們沒有詳細問過夜眼究竟怎麼了,但可以猜到個大概。那是月牙對亂牙進行首領挑戰的前一個晚上,我們一如往常的跟蹤夜眼……」黎明繼續說道,但黃昏好像看到了我疑惑的表情,便笑了出來,在黎明故事的空檔之間插話。
「那是我們的消遣,一點小遊戲。」黃昏的註解把黎明給逗笑了,但是他接著說下去沒有停頓。
「……出於某種大概只有夜眼知道的原因,他在儀式之前找上了亂牙,他們大打出手。是那種只有一方死亡才會停下來的打鬥。」黎明接續故事,同時我感覺腳趾頭被戳了一下。
「亂牙比夜眼年長五歲,體型也大上一號,但是最後夜眼打斷了他的背,讓他從此癱瘓。」另一邊的腳趾頭也被戳了,讓我不由自主的抽動了一下。
「他們兩匹都昏了過去,全身是血。那時我們很擔心放著這兩匹魯莽的前輩不管他們會直接死在那裡,所以只好去通知三葉。基本上傭兵團是擁有治外法權,而且好像關於亂牙的傳聞,後來調查的結果都發現是真有其事的。所以最後以開除亂牙,但不追究他在兵團內的所作所為當成事件的結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黎明的左耳末稍小幅度的甩了甩。
「喔,差點忘記。我很肯定路易先生有介入,畢竟那個時候我們還不清楚他和夜眼的關係,所以本來沒有多想。」黎明說完以後,好多疑問閃過我的腦海。
「夜眼從來都沒有跟你們說過這些事情嗎?」我點了點頭,回應黃昏的問題。他和黎明對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麼,深呼吸。」我對這個指令抬起了右邊的眉毛詢問,但是他們沒有多解釋。「會有一點刺痛。」
當他們把我脫臼的肩膀復位的時候,那無法形容的強烈劇痛讓我吼出了一些很不禮貌的吠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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