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末端襯著絲絹的的鑷子,將子彈的兩端精準的放入卡榫,輕輕的轉動著。
雖然早就知道了,但是看到那個油膩的指紋的時候仍然是有股怒氣湧上心頭。我用上呼吸技巧,調整換氣速度和心律以保持雙手的穩定度。
我把短纖維的拭鏡紙裁成需要的大小,沾上一點點界面活性劑,仔細的擦拭著表面的髒汙。
聽到夜眼的腳步聲時,我小心翼翼的將子彈收回盒子裡,反正剛好處理完,之後再繼續清理剩下的。
我拿掉戴在額頭上的頭燈,順便摘下右眼上的精細放大鏡收好。
夜眼進門的時候,臉上帶著微笑,最近好像愈來愈頻繁了。我可是非常歡迎這個轉變的,對於夜眼的狀態有機會回到那一天之前而感到十分欣慰。
「黃昏還沒有回來?沒有看到你們兩個一起出現感覺真有點不習慣。」他把黑色提箱放到桌面上,取出了幾把帝國短劍說道。好吧,該來的還是得來。
「關於這件事情……」雖然有大致排練過要怎麼說了,但還是有點難以啟齒。夜眼放下手中的東西,轉過來,對我挑起了一邊的眉毛表示疑問。
「有許多關於以前的事情,我想我們都同意要慢慢來,當準備好了的時候再來談。」有點承受不住夜眼湛藍的凝視,我將目光轉到地板說道。「但是我想有些事情,已經變得十分有急迫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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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搖尾巴了。」我終於受不了,出聲向黃昏抱怨道。「你這樣會害我也跟著緊張起來。」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一樣,他繼續焦躁的來回踱步,每次踩到那塊會嘎嘎作響的地板時,就如同拿錐子戳我背脊一樣,惹得毛髮一陣陣的豎起。
強忍住不悅,避免對黃昏發脾氣,因為我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
已經超過一年沒有接到任何聯繫,再加上之前那樣不愉快的散場,現在坐立難安的感覺就好像被某種巨獸張口吞下那樣不舒服。
我嘗試讓自己分心,觀察室內的擺設,順便用上狙擊手訓練學到的技巧,調整呼吸。
十多年來,三葉辦公室的這一邊完全沒有改變。讓我產生了一種時空逆流的錯覺,回到當初還是小狼崽時,常常被叫進來痛罵,害怕的捲起尾巴,在椅子上縮成一團的樣子。
每次這種時候,我都會看著那面泛黃的世界地圖,想像著自己到世界各地旅遊的樣子,讓自己分心,以度過難熬的時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長怎樣呢?我好希望能有機會親眼看看。
「他同意見你們了。」三葉走進來,關上門說道。我注意到黃昏的耳朵瞬間彈了起來,當然我的也是。「我應該有說過,他……不太一樣了吧?」三葉的語氣有些無奈,而我們都點頭回應。
斷斷續續的,多少都還是有聽到一些傳聞,只是沒辦法確定真偽,也不太確定,到底什麼叫做「不太一樣了」。
「那就進來吧。」她領著我們到了隔壁的主辦公室,夜眼站在房間中央,捲起袖子的雙手抱在胸口,看起來百般無聊的點著腳尖。他穿著暗綠色系的數位迷彩裝和黑色的長靴,那條灰白色的大尾巴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樣,在末端有一撮熟悉的黑毛。
「這是我和你提過的小隊成員,狙擊手和觀測手,他們是最優秀的,能符合你的需求。」三葉這樣介紹我們讓我有點困惑。我看了黃昏一眼,但顯然他除了興奮的狂搖尾巴之外什麼都沒有注意到。
夜眼懶洋洋的視線投了過來,歪了下頭,上下打量著我們。我理解到,那冰冷的藍色目光有什麼異樣。除了變壯了許多、身體上多了些新的疤痕,還有看起來更加疲憊又抽離了之外,夜眼不認得我們了。
我正思考著這代表什麼,還有我是不是應該要介紹自己的時候,我又注意到另一件事情。
他皮帶上頭插滿了小刀,但這不是重點,有四個刀鞘是空的。我抬起頭,和夜眼四目相交。他知道我發現了以後,一邊嘴角上揚,露出了犬齒的末端。
喔,糟糕,要來了!
我來不及警告黃昏,夜眼的動作太快了。他一揚手,我只能依照依稀的金屬反光判斷位置作出迴避動作。感覺到臉頰上的幾根毛被削斷了,還有被劃破的衣服,心裡暗自慶幸這是目前唯一的損害。
但我知道夜眼不會這樣就收手的,所以當他以難以理解的速度移動到我身前,往我的臉踢了過來時,我勉強趕上用手掌劈中他的腳踝,打偏攻擊。夜眼靴子底下那道縫隙進入我視線的時候,我馬上理解到這個結構的功能,才能夠及時將頭側向另一邊,躲過彈出了刀刃。
他是抱著要殺死我的前提在行動的。
確認了這件事情,讓我有一些害怕,還有難過,那湛藍的目光是如此的陌生。
夜眼順勢回身,又是一揚手,不確定扔了多少把小刀出去,但是我沒有空擔心黃昏的狀況,因為夜眼旋轉身體的同時又用另一腳踢了過來。我交叉雙手嘗試架住衝擊,但是那力道實在太大了,將我兩手都壓回胸口,接著便向後飛了出去,撞在牆上。我都還沒來得及吸氣,補充摔上牆時肺臟裡面被擠出來的,夜眼就用手肘撞上我的胸口,並且用同一手逆持著的小刀,以刀尖抵在我的下顎。
他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笑容,露出全部獠牙,和強烈的阿爾法目光。這種誇張的壓迫感,以前就是這樣了嗎?我沒有等自己思考出個結論,趕緊聽從本能,低垂耳朵和視線,表示臣服。
「合格。」他在我耳邊說道,熱氣都噴了上來。
夜眼放開我的壓制以後,我大口喘氣,轉頭確認了一下黃昏的狀況。大概七把小刀,穿過衣物,將他以很彆扭的姿勢釘在牆上。至少沒有受傷,在夜眼恐怕是認真抱著要傷害我們的打算之下,這是很僥倖的結果了。
「如果沒有合格會怎樣?」我小聲說道,不想要刺激夜眼,我不確定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或是我們熟悉的那部分剩下多少。
黃昏那驚愕的樣子恐怕是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了,我得負責交涉,同時猶豫著該不該把黃昏給放下來。三葉只是顯得有些無奈的坐在辦公桌上看著,可能沒有打算干預。我只能靠自己了。
「裝進袋子,免得來回跑,省事。」夜眼說完,走向黃昏,將小刀一把一把的從牆上拔出來。黃昏顯然還是不太清楚事情為什麼會這樣發展,眼睛張得老大緊盯著夜眼。「聽說你是天才。」他沒有看我,繼續動作著。
「是的,至少學院的長官是這麼說的……大人。」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但聽說中央國是這樣稱呼首領的,沒想到夜眼不開心的啐了一聲。
「敬稱留給我爸就好,我受不起。」夜眼尾巴往左甩了一下,末端的那撮黑毛還膨了起來。還是有些事情,是不會變的。這個畫面,讓我暗自笑了出來,打算對他開個玩笑,即使夜眼現在看起來那麼恐怖。
「是的,少爺。」我低垂著目光,但我聽得出來,夜眼停下了動作。我做錯了嗎?
「哈哈哈哈哈……」夜眼放聲大笑。其實房間裡只有他一匹這樣一直笑著,有點毛骨悚然,但是,再次聽到他的笑聲,我很懷念。「幽默,說不定我會喜歡你呢。」夜眼擦了擦眼淚說道,他將小刀全部收好,把黃昏放了下來。
「好像我會在乎一樣,不過總不能一直叫狙擊手和觀測手吧,這樣很奇怪欸,你們的禮貌呢?」夜眼熟悉的話語像是滿布鋸齒的利刃一樣,但我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我和黃昏對看了一眼,不需要任何暗語,他應該終於也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黎明。」我將拳頭放在心臟前說道。
「黃昏。」我們對夜眼同步行了標準的軍禮。
「我們將會在您的左右守候。」我的口腔中滿是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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