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字第七四八號,法第四編親屬第二章婚姻規定,未使相同性別兩獸,得為經營共同生活之目的,成立具有親密性及排他性之永久結合關係,於此範圍內,與憲法第二十二條保障公民婚姻自由及第七條保障公民平等權之意旨有違。」我宣讀著憲法解釋條文,而閃光燈此起彼落,都快要把我閃瞎了,但是如果拉下瞬膜讀稿的照片被拍下來一定會變成明天頭條。想到這個恐怖的場景讓我只是推了推眼鏡嘗試分心。
「有關機關應於本解釋公布之日起兩年內,依本解釋意旨完成相關法律之修正或制定。逾期未完成相關法律之修正或制定者,相同性別兩獸為成立上開永久結合關係,得依上開婚姻章規定,持兩獸以上證人簽名之書面,向戶政機關辦理結婚登記。」還有一份部分不同意見書要宣讀,但是這麼重要的場合怎麼會交給我處理啊?我才剛獲得最高行政法院法官的任命好嗎,不要直接毀掉我的職業生涯啊!
我看向一旁有點不自在的佩傑塔,認真的考慮把剩下的事情全部丟給她。畢竟我莫名其妙被臨危授命的理由也非常瞎啊,如果媒體知道了閉門大法官會議上,大法官們不只言詞交鋒還直接打得鼻青臉腫,所有大法官都掛彩了的話,那實在是無法想像的災難。
一群加起來不知道幾百歲了的動物們,也都是司法界德高望重的成員,居然做出這麼不恰當的行為,我對於接下來中央市的情況真的非常不樂觀。而唯一沒事的柏金女士,喔巨大藍鯨見證,你們真應該看看她戰力有多可怕,今天卻突然健康狀況惡化必須住院,但是這個消息當然也必須保密。
我向媒體宣讀著意見書,並簡單說明其中代表的意義。「……作為影響深遠以及將會導致價值變動的決定,應該是議會機關修法的職責,而非由司法機關直接定奪。並且……」這不就是想要甩鍋嘛,真是的。
「……性別角色本身功能與定位及有不同,在未被深入研究之前不應該直接改變原先的制度,而應該隨著時間的進展再讓制度隨之變化。家庭是社會的基本單位,子女受到不同角色的照護者扶養,目前仍然沒有明確證據顯示對其發展不會有差異……」讓我唸這個實在也太諷刺了吧,難道是在質疑我優秀的後輩們還有社團的大家嗎?
成長於鬣狗一家的獴,由科摩多巨蜥外公養大的狼,還有沒有母親的鹿。當然,還我有自己。直到今日,我甚至連對自己都說不出口,即使我並不認為那有什麼好羞恥的。
而且,我已經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獲得任命的最高行政法院法官了,對我來說都是這種程度的壓力,那對其他社會地位沒有我高,資源沒有我多的動物來說,那究竟是怎麼樣的絕望感啊。我們究竟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能被你們認可,是「發展不會有差異」的呢?
我這二十幾年,從還是法官助理開始,可是就看過各種從「正常家庭」產生出的光怪陸離驚悚案例啊,怎麼對這個現象都沒有認真一點研究?
如果我超越柏金女士,成為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法官,你們就會願意認可我了嗎?你們會終於願意用對等的眼光看向我,然後說:是的,薩努,我們認為你和我們是一樣優秀的。
好吧,那麼我就讓你們看看吧,看著我藉由這個你們以為可以用來剷除自己看不上眼,清掉覺得像是在屋子角落不願正視髒汙的機會,聲量、名望、支持度,我會通通得到的,總不能輸給我優秀的後輩們吧。
「……以上為不同意見書。」我故作鎮定的向鏡頭點了下頭,請佩傑塔上前。
「那麼因應違憲判決,公投委員會同一時間批准兩個修法公投提案進入第一階段連署……」佩傑塔盡責的宣告著公投相關行政流程,而我則努力不要讓心裡的各種情緒表露在臉上,一邊思索著公投案代表著的各種意義。
「……第一案,由伴侶權益促進聯盟提出的多元成家法案,旨在促進平等,以及保障所有非傳統型態家庭的權益……」雖然說這也不是我專精的法學領域,但是身為非傳統型態家庭出身的鵜鶘,都已經成為了最年輕的最高行政法院法官,我卻從來都沒有嘗試關心相關的法案。我想,就是因為我也認為自己的經歷也是不該存在的異常吧。
幾天前,當我詳細讀著法案內容的時候,突然有種不知道這幾年我都是向著什麼目標前進了的感受。我到底在幹嘛啊,難道我只是為了其他動物認可的目光而努力的嗎?總覺得,身為部長,這麼劣質的表現有點對不起戲劇部的大家。
「……廢除所有不承認婚姻項目,包含但不限於以下:有毒生物與無毒生物、大陸生物與海洋生物、指定重大前科者與自然動物……」婚姻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只是為了產下後代嗎?那這樣對於願意收養的家庭,是否就應該要承認他們的婚姻關係呢?更甚者,沒有孩子的家庭是否應該要配懲罰,判決該婚姻無效?
「……引進伴侶型態的家庭與婚配制度:隨著社會演進,傳統家庭的定義已經不足以滿足所有動物的需求。伴侶制度將解除以往對於組成家庭的限制,讓實際共同生活,參與照顧者能夠成為得到法律上保障,擁有繼承、租稅等應當權力……」不知道是怎麼辦到的,媒體記者們的閃光燈頻率更高了,佩傑塔顯然不是很舒服。
「……以上,是伴侶盟推出的多元成家法案主要精神。以此為據,第一案的公投題目為『是否同意,將以民法婚姻章保障所有非符合傳統家庭定義,但有組成家庭之實的結合關係?』。接下來是公投第二案,由中央國宗教愛護家庭大聯盟提出,為了守護傳統家庭幸福,以及維繫社會倫常……」
中央國的公投法事實上仍然處在一個有一點詭異的狀態,直到最後一次修法,才出現了對於行政和立法單位強制回應公投結果的條文。同一次的修訂,也大幅度的放寬了成案門檻,通過限制等等的條件。
這次的公投嚴格來說,其實是第一次投票結果可能真正會直接對於法案的成立和推行有所影響,這個狀況,是在Beastars法案推行時不需要面對的變數。並且由於公投題目必須符合立法原則的創新或複決,因此作為第一次使用全體公民投票當成是立法方向的依據,兩個公投案都打包了附帶的法案。
「……不更動原先不承認的婚姻項目之外,增加禁止生命動物與自然動物為不承認婚姻項目,以減少其不正常子代對於社會穩定之危險……」在生命動物與自然動物的通婚已經這麼普遍的情況下,這麼做不會反而惹怒很多其他動物嗎?再說了,不要老是莫名其妙的把婚姻和產生子代綁在一起啊。
「……並且,廢除由Beastars法案要求的,於所有國民義務教育階段強制實施的異種平等教育課程時數,應將決定權力交還給實際受到影響的家長們……」我還以為,實際影響者是孩子們呢。雖然不用想也知道,這些團體背後肯定有愛菜聯盟的身影,這些赤裸裸毫不掩飾的行徑應該會勾起許多動物對於那段混亂時光的恐懼回憶。
「……以上,為守護家庭法案的訴求。因此,公投第二案的題目為,『你是否同意民法婚姻規定應限定在一雄一雌的結合,而除此之外的的配對形式應該以民法婚姻規定之外的法律另外訂立保障?』。」護家盟的提案方還是在我們提醒了大概第一百萬次以後才了解原先他們想要提出的「禁止傳統形式以外婚配」已經是違反憲法原則的,才很心不甘情不願的提出了額外訂立專法的選項。
佩傑塔讀完搞,抬起頭來以後馬上露出了非常害怕的神情。是的,我也感受到了,那是媒體的嗜血眼神。聽說鯊魚只要聞到一點點血腥味就會發狂般的拼命攻擊,現在,只要佩傑塔在提問環節有任何失誤,這些動物們都會把她撕成碎片,生吞下肚,連一點殘渣也不剩。我替剛剛居然產生想要逃走想法的自己感到十分的羞愧。
「那麼,各位媒體朋友們,請問你們有什麼問題呢?」佩傑塔深深吸了一口氣以後問道,而我走到她身旁,想要嘗試給予一點支持。其實作為司法機構的代表,我不應該在這個場合有任何表態,回答環節應該是要由屬於行政機構的公投小組來負責,所以基本上我也幫不上任何的忙,但我想這是我至少能做的。
「那麼,公投小組的佩傑塔小姐,」開始了。「公投委員會對這兩個提案的立場是什麼?」強烈閃光燈和快門聲不間斷的傳來,就像是一場大風暴一樣,而我們就在其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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