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大家都不太喜歡討論這些事情,」我把胡蘿蔔的蒂頭切掉,開始削皮。「但這是必要的。佩傑塔?」我先請公投小組發言,經歷週五那場記者會以後她好像沒有恢復多少,滿布血絲的眼睛沒什麼光彩。我想讓她報告完早點退席去休息。
「基本上進入第一階段以後,可以說就沒有我們的事情了。聯署書資格的查驗之類的都是基本的行政工作,沒什麼好說的。只要那些奇怪的注意力趕快從我們小組身上轉開,一切就都能順利運作了。」應該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佩傑塔有點生無可戀的樣子。
「不過關於聯署書資格審查司法部門有一些疑問。」薩努前輩今天代表司法院發言。「不合格和造假的聯署書,是不是不會影響到最終第一階段的資格審查?」佩傑塔點點頭。「這樣對於補件資格的審查時間可能要有非常嚴格的規範。」他推了推眼鏡說道。
「薩努前輩可以請你詳細說明嗎?」他好像剛剛才注意到我也在一樣的擺出吃驚的表情。
「呃,那個,好……」他花了點時間整理思緒,我則開始將紅蘿蔔放進蔬果汁裡頭。高速切削的聲音聽起來挺療癒的,巨大的胡蘿蔔沒用掉幾根就裝了滿滿一瓶的亮橘色蔬菜汁。
「公投法裡頭其實還存在許多不明確的地方,像是審查後補件的部分。如果公投提出方先遞交大量的不合格連署書癱瘓公投小組,這樣就會有額外的時間,在小組進行清點審查的時候一邊蒐集新的連署書,進而靠補件來達到門檻。」薩努前輩再次推了推眼鏡說道。「不過這也是之後在修法的問題了,因為其實規定並不明確,公投小組最好早點決定要怎麼處理。但我還是得說,不管怎麼處理嚴格來說都是於法無據,所以之後一定要增修清楚的條文。」佩傑塔點點頭回應薩努前輩的建議,看起來正在做紀錄。
「法蘭克福?」佩傑塔退出視訊會議以後我請署長發言。
「目前沒有任何激進團體之類的攻擊聲明,但是有鑑於最近護家盟的強力動員還有……造勢,周六的遊行肯定會有不同立場的團體到場……表達訴求。我們會盡量將雙方隔開。」法蘭克福的遣詞用字功夫不斷的進步呢,我也應該要好好學習。
「安大略?」今天拜託就不要在繞圈子了好嗎。我先喝了一大口紅蘿蔔汁安定心神。
「融合局照往年慣例,會派一組隊伍參加。有鑑於今年的特殊性,我們內部會議決定改成由我代表融合局參加。」安大略的發言讓我差點被蘿蔔汁嗆到。
「局長你確定嗎?」法蘭克福看起來比我更詫異。
「你們就維持正常的保安編制吧,這是融合局的決定。」安大略僅僅是陳述事實那樣的說道。剩下的細項討論我沒有特別注意,有安卡在我很放心。我一邊思索著安大略的決定,一邊拿起最後一根紅蘿蔔咬碎。
「這麼豪邁的吃相,你是要嚇死誰啊?」路易瞥了眼會議上頭的其他動物說道。我倒是覺得大家都很鎮定啊,我將剩下的紅蘿蔔放進嘴裡,盡量不要露出牙齒咀嚼著。
「春太郎回來了。」路易坐上流理台說道。
「我知道,艾爾已經通知我了。」還有中國方面一連串的強烈抗議。
「挑這個時間點實在不太好,最近這麼多問題要處理,我甚至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回去鹿角大宅。」我一邊收拾桌面一邊說道。
「一直想要他回來的不是你嗎?」同樣的話我也可以對你說。「順帶一提,對方最近安分到可疑,」路易站了起來,看起來是打算離開了。「或許可以聽聽春太郎有什麼看法。」我關上水龍頭,將手擦乾。
「如果一直在各種媒體上散播各種仇恨也論也能叫做安分的話,那的確是挺可疑的。有時間的話我當然也想當面見見春太郎……」雖然隨著年紀的增長,看著鬥爭心與肉體都愈來愈強大的春太郎總是讓我更加憂心,還有懷疑是不是我的教育方針有問題。啊,原來外公當初的感覺是這樣的嗎。
「但是路易啊,你知道什麼時候森林會完全安靜無聲嗎?」我又瞥了眼會議,看起來是差不多要結束了。「是有怪物進來了的時候啊。」咦,路易已經不見了。我抓抓耳朵,將安卡替我節錄的重點叫出來,同時一邊簽收著重要的公文。如果沒有快點找到怪物,怪物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啊。我豎起耳朵,傾聽著黑暗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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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群不配給蛆蟲吃的宰渣!」我已經連續罵了太多天,而且這麼久沒有喝水,口乾舌燥讓我沒辦法將唾液啐到他們帶著不同種類動物面具的臉上,唯一稍微的安慰是看著他們連戴著面具都能面面相覷的樣子是挺好笑的。
「紀錄上明明說是會說通用語的啊……」其中一個綁匪有些懊惱的抓著頭。
「這個時代還不會說通用語也太奇怪了吧。」另一名綁匪附和道。
「像你們這種沒有任何一點點文化素養和歷史認同的三流貨色,怎麼會懂得學會一種語言就像是獲得全新的靈魂一樣?」我剛說完,就聽見外頭鐵門開關的聲音,綁匪們紛紛站好向新來者鞠躬。
「還是沒有進展?」剛剛進來的動物明顯是老大,他走到我面前看了我幾秒。他帶著羚羊的面具,但是身形看起來就像是生命動物。
「我就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他向旁邊的綁匪招手,一匹年輕的黑馬被推到他腳邊,無助的啜泣著。是安東尼。你們這些混帳,是安東尼。
「如果你不肯幫我,那你就只剩下要讓父親看著兒子死去,還是讓兒子看著父親死去兩種選擇了。」首領掏出手槍,指著安東尼的頭。
「你們以為,這樣我就會屈服了嗎,以我兒子的生命威脅我?」如果我的眼淚現在不要流個不停或許會更有說服力。「你們有聽過,失去至親的動物每晚哭嚎的聲音嗎?」綁匪們再度面面相覷。
「你們真應該聽聽看,那狼嗥似的哭喊聲,每個晚上,把鹿角大宅裡頭的自然動物雇員都嚇得半死。但沒有人忍心苛責他,因為那哭聲實在太過悲傷了。」首領看了另一位綁匪一眼,後者聳聳肩。「別看我只是個宅邸的廚子,廚師的堅持是通向完美的唯一路徑,你們這群喪心病狂的王八蛋儘管拿出你們最大的本事來給我看看啊!」對於我激昂的陳述,首領歪了下頭。
「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如果你其實是在嘗試合作那我只能跟你說聲抱歉,」首領開槍打穿了安東尼的腦袋,子彈穿出頭部時旋轉的力量將顱骨扯開一個大洞,灰色和紅色的黏稠物質濺了一地板。「這個計劃需要語言相通的內應。」過了一陣子以後我才發現原來這麼淒厲的慘叫聲原來是我發出來的。
「現在怎麼辦?」綁匪問向首領。
「只好再找一個,遲早會找到突破口的。不然就派個臥底去應徵這傢伙空出來的職缺也可以。」首領將槍口對著我。
我還有好多遺憾啊,我的家庭根本美好到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所以鹿角家族的各位有那麼多的不幸我就是不懂啊。
杏希小姐,妳終於因為吃下我的料理而露出笑容那天真是我事業的最高峰了。路易老爺,真是糟蹋了您對我的賞識,我感到十分抱歉。星風少爺,我本來還幻想著有天,讓你再次能夠吃下茄子的。啊,還有……那一位。那一位,我只要呼喚他的名字,他一定會為了我而趕過來的。
許多信誓旦旦的傳言這麼描述著,只要在黑暗中呼喊著他的真名,他就會聽見你的願望。請你……請你……不,我閉上眼睛,讓淚水滑落。今天可是每個月的家族聚餐呢,有什麼事情,是比全家人一起坐下來吃飯更重要的?
請你,一定要獲得幸福。
世界轉瞬間陷入了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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