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什麼啊,每次進出中央市都會看到。」我和系上幾匹生命動物,一起從私社商圈吃完午餐,往宿舍方向走回去的時候孟安問道。
「喔,那就是寶藏巖啊,好像是文創產業園區的樣子,還滿漂亮的,可以去看看。」阿雅安看了看那層層堆疊的房舍說道。
「以前過中央大橋進到中央市我都覺得很神奇,為什麼會有房子長這個樣子。」孟安提議沿著河堤走回宿舍,當我們經過寶藏巖旁時他如此說道。
「感覺是個約會的好景點。」阿斯嘉看著來來往往成對的情侶們說道。
「在被登錄成為文化園區之前,寶藏巖是中央市幾個碩果僅存,保留了當初移民時期原始樣貌的違建建築群。」我向他們解釋著我所知道的事情。看著寶藏巖層巒疊嶂的房舍,一些記憶浮現了出來。
「依照該地的山勢,還有引水、種植空間等因素,讓建築物形成了特殊的山城景觀,每間房舍以不同角度堆疊起來,像是一座有點混亂的堡壘一樣。」我比了比頂層的房舍。
「當初原本因為都市更新,決定要拆除這部分的違建,畢竟這是非法蓋在公有地上頭的。六七十年前的移民們被政府已默許的方式安置在寶藏巖安身立命,作為經濟上完全的弱勢,現在的住民根本不可能另外找到居住的空間,或者是以別的方式等待都市更新完成,然後再搬回新落成的建案中。
文資保存團體和政府方的協調之下,決定以文化資產的形式保留了這個特殊的部落,並讓最後的幾個居民可以繼續住在這裡,所以留下了這樣的景觀,作為一個社會變遷的無奈,還有我們可以和解共生可能的見證。」現在看來,當初乾脆就這樣直接夷為平地根本也沒有差別,畢竟也沒幾個動物那麼在乎什麼和解與共生。
「喔,我之前都不知道這件事情。」阿雅安回頭看了看寶藏巖,短短的黑色鬃毛隨風甩動,實在是還滿好看的。沒有月光夜晚的暴風雨海面。
「春雄你根本就是行動辭典嘛。」阿斯嘉笑著說道,我只能使用犬科天然呆來傻笑回應。
寶藏巖的保存與否所涉及的複雜問題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解釋清楚的。作為我喜歡的中央市著名景點之一,我至少能向其他動物說說它的故事,或許會因此產生出新的可能性。如果這樣真的有任何意義的話。
爬上河堤的其中一道樓梯之前,我又回頭看了寶藏巖一眼。星風在這裡,向我提出一起成為Beastars的約定。從這個距離來看,寶藏巖就是一堆醜陋的灰色水泥塊,以詭異到物理法則都決定放棄介入的方式鑲嵌在山壁之上,破舊又晦暗,就像某個被時間本身遺忘的廢墟,阻礙著城市發展的毒瘤。
事實上寶藏巖也就是這樣沒有錯。我看到有幾個身影,在最頂端的建築物窗前走動著。
是的,是廢墟,是毒瘤,撇開複雜至極的歷史因素,寶藏巖依然是對都市開發的一個障礙。
只是,難道,想要繼續進步代表著我們只能丟下所有無法跟上來的底層動物嗎?
我很清楚,背著太多負擔,那不可能承受的重量最終只會拖慢我前進的腳步,所以我丟下了近乎所有來自過去的包袱。但是社會要繼續進步,應該要靠著捨棄最脆弱的部分嗎?
還是我們應該要嘗試,打造那個能夠肩負起所有動物,不論強大與否,不論弱小與否,一起向更美好的未來前進,以實現所有動物共同願望的社會?
我又感受到那噁心的視線了,是沒有別的動物可以去給你騷擾了嗎?
我站在河堤的最高處,看著正在往下走的阿雅安和其他動物們。背負在年輕動物們身上的可能性相互激盪之下,會導向哪種未來呢,究竟是誰會勝出,哪種價值觀將能閃耀照亮未來?
或者,未來將會是毫無光彩,灰濛濛的破碎渾沌呢?
不遠處河面上的波紋,反射著正午的陽光,波光粼粼,幾片白色的高積雲映射在澄澈的表面上,隨著水流微微扭曲其影像。暖暖的風吹過河面,帶來一些磷酸鹽類和硫化物的氣味。
我感覺到耳朵、尾巴、上衣的下襬,還有所有毛髮末端最細微的部分,都跟著氣流擺動著。我閉起了眼睛,享受了這片刻間的溫暖。這個短短的喘息,我想暫時忘掉充斥在四周的惡意,忽略那總是無處不在的氣味,忽略那……是無光暴風雨的海面的味道。
「在幹嘛呢?」阿雅安站在我身旁,用他綠色的眼睛看著我。吹過河面的風,此時候突然變強了一點,把他的黑色鬃毛和耳朵吹的來回甩動,而我們的衣服一起颯颯作響。
「休息,稍稍放鬆一下。」我做了個深呼吸,河川裡頭各種有機汙染的味道立刻充滿我的鼻腔。
「是嗎,你看起來很需要呢。」他轉向河川,也做了個深呼吸,然後閉起眼睛。「我覺得你這禮拜非常緊繃,周末是發生什麼事了嗎。」高積雲被吹開,午間的陽光馬上曬得我暖暖的。
「你知道上周末是異種婚姻大遊行嗎?」我面向風吹過來的地方,讓我的耳朵被吹到指向身後。
「有聽說,但沒有特別注意。」他的語調變成貓科動物特有的慵懶了。但我並不討厭。
「你想知道,我有什麼體會嗎?」我再次閉上眼睛,感受著所有毛髮末端的擺動。
「我在聽呢。」於是,我就開始說了起來,而阿雅安,則是靜靜的聽著。正午的強光從我們上方投下,幾乎沒有在地上產生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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