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世紀的槍，自然和老式的槍械不太一樣。
兇手用的槍是等離子槍，用不著金屬子彈，而是用核動力將氣體加熱至極高溫度，外層電子擺脫原子核，變成自由移動的電子，結合成帶正電的原子核和帶負電的電子組成的漿糊狀等離子束，發射出去。
那一槍造成的傷害顯而易見，林晏舒幾乎當場腦死亡，還好私人醫生恰好隨行，在他中槍後馬上急救，加上他本人是政府的首席政策研究師，送院後馬上交由十多人的資深醫療團隊接手，個個醫護安裝的都是最新版的【Handicraft】，搶救了整整24小時，才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
「腦部八成半被高溫破壞，幹細胞移植後也不一定能恢復所有功能，很可能終身癱瘓昏迷，只剩下延腦的部分可以維持生命表徵？」
凌睿恆聽到這個壞消息，倒沒什麼失態的表現。
「那裝在大腦裡的SEED晶片還在嗎？」
主診的醫生心想，這凌博士可比傳聞中更冷漠，發小傷成這樣，不但毫不動容，唯一關心的居然還是他的研究成品。
他不禁有些同情床上昏迷不醒的林晏舒。
「在的，晶片沒有被直接擊中，也耐熱，沒有損壞，凌博士您要指導我們卸載嗎？以病人狀況看來，是用不了──」
「既然晶片沒壞，就留在裡面吧。」
「咦？」
「我說，留在裡面。然後在他病床旁邊再安排一張床，我就睡在旁邊，每12小時送一次吃的就好。」
醫生腦內充滿問號：「凌博士的意思是……」
「這不正符合晏舒中槍前才初步提出的特殊醫療計劃嗎？用晶片治療腦部受創的Deficio。」凌睿恆淡淡地說。「晏舒心繫聯邦國福祉，如果知道自己至少還能當計劃的測試者，一定很欣慰，還有機會康復，你覺得我應該難過？難過什麼？」
醫生登時覺得兩人渾身散發著聖光。
一個為聯邦國鞠躬盡瘁，另一個強忍傷痛，盡力協助治療，實現好友願望──原來如此，聯邦國科學長存不朽，聯邦國民人性的光輝實在太耀眼了！
下一刻他美好的想像就被打破了。
「晏舒心地好，大概是真不會難過。我不難過，主要是因為有現成的實驗體。」
實……實驗體……
醫生被嚇得不敢吱聲，縮著肩頭匆匆出了病房。
凌祿存和譚瀾一前一後的到過醫院一趟。
凌祿存小心翼翼地說：「睿恆，不是爸做的。」
「我知道，你可是花了錢養他長大的，指望著把他送進政策研究所以後，多多替你財政部謀好處。你怎麼會捨得做殺雞取卵的虧本買賣？」
「可是，睿恆，我不想你和那個心思不正經的Deficio待在一起。人都殘廢了，我出錢吊著他的命，你偶爾探望一下就好……你回研究所，別管這些了好不好？」
凌睿恆灰色的眼珠子定定地看著凌祿存，像一台機器仔細地掃瞄著眼前的人。
「我對我的研究負責，跟對象是誰沒關係。用SEED晶片造夢以後，我要試著引導他大腦受創的部分恢復活躍。你想我撒手不管，必須給我一個比我的研究更重要的理由。」
凌祿存氣急敗壞地一跺腳：「你，你要知道，我是你爸，一直都是為你好──你幹嘛要跟我賭氣？撇開眼下這事不說，你也很久沒有回家了！」
凌睿恆皺了皺眉頭，很快又舒展開來，眉目間籠罩著一層冷漠，如同化不開的寒冰。
「凌部長，以你往年的所作所為來看，這理由根本站不住腳。家？我的家是研究所，不是你的官邸。凌部長還有什麼事嗎？沒什麼事就請回。」
科技研究所所長譚瀾來的時候，凌睿恆又用那冷漠的眼神打量眼前的人。
兩人沉默以對，一副話不投機的模樣。
「小凌，我們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樣呢？」譚瀾終於開口打破僵局。「發佈會場地已經封鎖調查了，還沒有鎖定兇手。你是不是在審視我，推斷我會不會是兇手？」
「你不會殺他。」凌睿恆斷言。「一，你和他沒私仇；二，晏舒一直在政策研究部大力支持研究所，尤其是你牽頭的項目，殺了他沒好處；三，你沒那個膽子。我親眼所見，你連屠宰一隻人造雞都下不去手，怎麼可能用等離子槍爆掉他的頭？」
「呵……我就知道，你是天才，把我這個老師當笑話看。」
譚瀾被他戳到了痛處，磨了磨牙槽，恨恨地低聲咒罵了幾句，卻又想起了什麼似的，神情放鬆了下來，甚至有幾分譏諷地瞧著他的學生。
「呵，算了，還跟你計較什麼？你連自己……」
凌睿恆懶得和人作太多口舌之爭，乾脆躺到了旁邊的病床上，瘦長的兩條腿一伸，眼睛一閉，逕自啟動SEED晶片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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