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縮在自家藏寶洞裡,沒精打采地趴在珠光寶氣的小山丘上,用尾巴把自己盤成一團。
他難過消沉了好幾個月,睡了一大覺,醒來的時候,傷口已經止血癒合了,可他仍然覺得心口又堵又痛,愈想愈氣。
他總忍不住想念雷克斯──他的老師兼主人,那個瘦得皮包骨的死亡法師,曾經和他好好相處,甚至與他纏綿。
可那個人傷害了他,擅自取他的血給別人治傷,還趕他走。
「雷克斯現在一定和那個長得跟女人似的白塔傢伙膩在一起。哼……我要燒掉那個可惡的白塔,抓走雷克斯,鎖在身邊,讓他嘴裡再也不能說出可惡的話,也不能用匕首刺我,更不能離開我找別人,只能永遠乖乖待在我身邊。」
他坐言起行,展翼往白塔飛去。
伊格一到白塔就開始大肆毀壞,朝白塔四周噴火,附近的森林片刻間就變成了火海,熊熊大火包圍了白塔,法師們毫無防備,塔裡驚叫聲四起。
「這尤里西斯也不過如此,掛著個大魔導師稱號,事到臨頭卻不保護自己的人。」伊格輕蔑地想著,揚著巨大的翅膀撲向塔頂,爪子用力一蹬,塔尖就崩了。
他看到了雷克斯和尤里西斯。
尤里西斯站著,倚著賢者之井,全身赤裸,展露著雌雄莫辨的臉孔和胴體,長度及腰的白髮遮掩不住滿身豔冶的惡魔紋,手裡拈著一小顆鮮紅如血的血榴果,伸出嫣紅的舌頭,慢條斯里地把果子捲進了唇齒之間。
那條嫣紅的舌頭是條分叉的蛇舌,「噝噝」地吐著信,纖白的手指上長著尖長的鳥爪甲,頭上還有一對公綿羊的螺旋大角。
「雷克斯,來吃一顆?你喝過了冥河河水,已經是深淵的一份子了,不吃點深淵的血榴果你會餓死的。」
時間回到取了龍血的那一天。
雷克斯看著賢者之井的水面,還沒看到Signum出現,就先看到了別的景象,還有身邊尤里西斯的倒影,登時換上了戒備的神情,一揚袍袖,往後疾飛。
「嗯……?原來是水面倒影暴露了嗎……可真聰明。不過已經晚了。」尤里西斯愣了愣,隨即聳了聳肩,變回了原形。
魔法書上描繪的、深淵七魔裡的「色慾」──正在雷克斯的背後,惡魔強大的力量如四面無形的巨牆一樣,封住了他的退路。
凌睿恆臉上冷靜,心卻道奇怪:林晏舒這是怎麼回事?經歷Madhouse以後,林晏舒的大腦似乎恢復了不少,甚至都可以掌握Twin Towers這個夢境了,卻還是不清楚自己在做夢,用奇怪的方法強行解釋自身身份變化,變成深淵七魔中的「嫉妒」或者「憤怒」都不足為奇──
可選擇的卻是「色慾」,還如此肖似Deficio的形象?
明明林晏舒現實中總是很小心翼翼地藏著自己的異類特徵——獸印、雙性性徵以及發情期等等;可現在,他竟堂而皇之地以這種姿態示人,為什麼?
「林──尤里西斯,聽我說,你根本不是什麼……」凌睿恆頭疼地試圖解釋。
尤里西斯輕笑一聲打斷他。
「不,我就是深淵七魔之一『憤怒』。多虧了林安予那個傻子,在自殺前放血,用簡陋的儀式把靈魂賣給我,要我繼續向他情人的靈魂復仇──」
凌睿恆很肯定自己身上中的咒屬於「嫉妒」所施,現在林晏舒外形卻是「色慾」,卻又自稱「憤怒」,更詫異了,默不作聲聽他說下去。
「我佔了這法師的軀殼,把白塔的法師全迷惑成我忠實的僕人,引來冥河河水取代賢者之井的井水,就等著你來自願喝一口,這樣你在半年內就會痛苦至死,靈魂落到深淵永不翻身,變成我手下的怒魔,我跟林安予的契約就完成了。」
凌睿恆早就吐不出喝下去的「井水」了,隱約覺得胃裡一陣翻攪。
他忽然又想起來:自己身上的黑紋詛咒,下咒的可不是「憤怒」或「色慾」,是「嫉妒」……
這「嫉妒」又是誰?
容不得他多想,尤里西斯又笑吟吟地繼續說下去:「雷克斯,我也可以和你做個交易。我缺個魔后補足我的力量,你夠聰明,長得也合我心意,只要你以後乖乖跟著我,助我一臂之力吞噬其他六魔,我可以免除你喝下冥河河水遭的罪,怎麼樣?」
伊格硬闖白塔的時候,正看到尤里西斯第N次不厭其煩地遊說雷克斯,甚至輕佻地摸了幾把雷克斯的臉頰。
雷克斯看起來有些虛弱,一臉沒好氣地抱著手,卻也沒推開尤里西斯。
伊格暴怒地尖嘯一聲,撞進塔裡,一爪抓起了雷克斯。
雷克斯在他爪子裡掙了兩掙,掙不開,卻兀自冷靜地跟他「講道理」:「伊格,我們的交易已經結束了,你怎麼還來糾纏我?別鬧,放開我。」
凌睿恆想:林晏舒變成現在這樣子,非要他留在身邊,一定受了前兩個夢境影響吧?在成功跟這個世界裡的「尤里西斯」解釋清楚現實與夢境的分別之前,在弄清楚自己身上詛咒怎麼回事之前,他暫時不打算離開白塔。
遑論林晏舒作為這個夢境裡權限最大的Architectus,具現化出來的東西都會直接通過SEED晶片網絡影響其他連線的用戶。凌睿恆毫不懷疑喝下「冥河河水」後又忤逆對方的意思,真的會體驗下地獄──他還不至於蠢到跟狀況不明的林晏舒對著幹。
伊格一聽「交易」兩個字,再聽雷克斯又趕自己走,登時怒不可遏地攥緊了爪子,使對方在龍爪擠壓之中只能擠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吼——」
巨龍怒火滿溢的咆哮聲震耳欲聾,以白塔為中心,遠遠地朝四方八面擴散開去,尤里西斯唸了控制時空的咒語,竟無法再次生效,臉色微變。
「你這可惡的H-0001到底什麼來歷,三番四次壞我的事……!」
只是,尤里西斯很快鎮定下來,用姆指拭了拭唇角鮮紅的血榴果汁,笑得危險。
「你遲早會把他還給我的。不肯還,我也自有方法對付你。」
伊格不屑地從鼻孔裡噴出了一口白煙,抓著雷克斯,騰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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