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法師雷克斯、煉獄、白塔黑塔……看起來，林晏舒主導的這個世界，是個魔幻世界。
凌睿恆確認了自己在一座漆黑的高塔裡，也確認了塔下的人圍堵的對象正是他。
其實叫「人」不準確，圍堵他的都是法師，戴著帽簷寬大的尖帽子，穿著雪白閃著零碎藍色星光的法師袍，手裡拿著手杖或法典，有的肩頭上還停著奇異的魔法生物：三隻眼睛的猴子、跟貓狗體型一樣大的變色龍、身上長藍色條紋的蛤蟆……
只是都有一個共通點：頭頂都有夢境造物的編號。
他莫名其妙想到了聯邦國科技研究所裡的研究人員。
研究人員會按【Wisdomisor】評估的智力分級，D級研究員是人類實驗體，C級研究員每天負責重覆測試某一小段數據，B級研究員負責監察一台儀器或一隻實驗動物，A級研究員也只懂得收集資料寫總結報告。
全個科技研究所就只有他和譚瀾是S級的，可以自主研發。
這A至D四個等級的研究員就像一群沒有三維空間感的螞蟻，麻木無知，不求甚解地勞碌工作，和被操縱的夢境傀儡差不多。
其實其他聯邦國民在各自的崗位上也差不多。
真不知道政府在想什麼──好好的人腦，都被蹧蹋了。凌睿恆不屑地想。
眼下他似乎遇到了點麻煩。他接著思考。這種千夫所指的場面，似乎在哪裡遇過……
不待他多想，臉頰和身體忽然痛得厲害。
他摸了摸臉，一手的黑血。
嗯？
「Speculo.」
他試著按這夢境的設定，唸「魔法咒語」召出了一面水鏡，先是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難聽，然後看到了自己的模樣，又掀袍子看了看手腳，冷靜而滿意地一頷首。
他特別滿意。
因為他100%確定那個膚淺地渴求他肉體的H-0001不會再看上他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絕對跟美扯不上半點關係。
他維持了高高瘦瘦的身形，可是比起上兩個世界都還要瘦，臉和嘴唇慘白得沒有半點血色，手腳嶙峋如同枯柴，仿佛生氣都被抽乾了，在寬大的黑色兜帽罩袍下顯得空空蕩蕩，死氣沉沉。
他沒來由地想：這瘦得，和聯邦國那些瘋狂抽脂塑形的娛樂圈女星不遑多讓，只是他沒有在骷髏似的身體上隆五個胸──前三後二，像一根竹竿上掛五個籃球，大眾還稱之為「完美符合人體工學的性感」。
他再仔細觀察自己，這副新身體的右眼只剩一個空空洞洞的眼眶，裡面燃燒著一撮幽藍色的鬼火，臉上和手腳上爬滿了藤蔓一樣的醜陋黑紋，隱隱作痛，不施清潔術就會滲出黑血，估計胸腹背也是這樣，十足十的邪惡反派模樣。
可凌睿恆又感覺不到林晏舒給他安排太多詳細的出身和往事，人也不在場，無法尋根究底，以致自己好像由下棋的人變成了棋盤上的一顆棋子，只能靠目前的情況判斷。
一，他叫雷克斯，是個法師，曾經是白塔大魔導師杜魯曼的學生。
二，這些白塔的法師指控他墮落成死亡法師，背叛了白塔。
除此以外，他的背景一片空白，無法為自己辯解什麼。
凌睿恆並不在意一個夢裡的正邪之分。管他冤枉不冤枉，是白塔法師還是死亡法師，最重要的事是找回強制退出夢境的個人密碼Signum，回到現實。這個世界的魔法設定可能對找回Signum有幫助。
既然如此，還不如大方地認了，盡快趕走這群白塔法師，別弄什麼含冤受屈的情節。
他從高塔窗口探出頭，陰惻惻地開聲。
「如你們所見，我就是個邪惡法師，動用了禁忌的黑巫術。可是像白袍法師施法要投入魔力和材料，我施法自會付出相應的代價，我自己的事，與你們有什麼關係？我沒惹你們，你們卻來惹我？」
塔下眾人啞然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大的憤怒叫喊。
「怎麼不關我們的事？你是白塔名下的法師，卻違反公約，叛出白塔，這事我們一定要管到底！」
「梅林在上，墮落成死亡法師以後，就沒有不作惡的！一定要消滅你這種死不悔改的邪惡人物！」
「大家把他抓起來！」
群情洶湧，自然有人出手。什麼火球術、冰雹術、變形咒，雜七雜八的通通丟向了他。
「我雷克斯從來不屬於誰，不受誰管轄。」凌睿恆側身閃避，不忘不耐煩地丟出話來，和他們進一步割裂。
他凌睿恆在現實裡，自己就是自己的主宰，以高智商輾壓【Wisdomisor】，連【Wisdomisor】本身都判斷他不需要安裝；自小跟父親凌祿存不親，先後在大學裡跟著老師譚瀾住，再搬到政府科技研究所長住，凌祿存攔不住；他喜歡做什麼事，喜歡怎麼生活，誰都管不著他。
凌睿恆又想：林晏舒可真記仇，一來就給他安排了一段群起而攻之的戲碼。可這也代表著林晏舒康復得更好了，在夢中表現得更像真實的自我。
聰明獨立，意志力強，正是凌睿恆自小欣賞林晏舒的地方。要是他只是一隻柔柔弱弱的小白兔，沒聰明沒謀略，不懂得審時度勢換取更大的利益，哪能被他看中撿回家，哪能在聯邦國裡當上首席政策研究師？
即使政府裡的人都輕視他出身，國民給他起了諸多蔑稱，甚至還有傳聞說他的官職是用齷齪手段換來的，但也不能否認，他比老總統更會管治聯邦國。
凌睿恆扯了扯嘴角，低聲說：「既然如此，也別怪我反過來將你一軍。正好還可以光明正大使用Mandatum（指令語）為咒語。沒記錯的話，你說過你父親抱著你偷渡時，半路上被一種野外生物追咬……」
他緩緩舉起自己的手杖。
「Te invoco a profundus inferni…（From the deepest hell I summon thee…／吾從最深的地獄召喚爾……）」
「快！快豎起防禦牆！那個瘋子雷克斯以前已經總不按常理出牌了，這次又要施展什麼不祥的詛咒？」
「──inferorum canis.（hellhound／地獄惡犬）」凌睿恆氣定神閒地唸完咒語。
身軀龐大的地獄惡犬突然出現，蹲在黑塔塔頂，渾身漆黑，眼睛像兩點燃燒的火焰，三個頭三張嘴的口水像瀑布似的流個不停。
「梅林在上！是煉獄裡爬出來的怪物！」驚恐的叫聲四起。
那地獄惡犬像回應他們似的，三張嘴巴一同響亮地吠了一聲，朝一群白塔法師跳下去，撲進人群中，其中一張嘴巴伸出一條長滿倒刺的大舌頭，用力一舔。
凌睿恆毫不意外地，聽到虛空裡傳來林晏舒一聲反胃的尖叫。
「嘔！」
一眾傀儡也登時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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