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睿恆推開充滿古典風格浮雕的沉重房門，有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在單人病房裡，趴在床上，手上有本書，好些書頁都被捏得皺巴巴的。
青年有著一頭略長的及肩頭髮，瀏海偏長，但還是遮掩不了秀氣的五官，膚色有些蒼白，也瘦得有些過了頭，此刻正紅著眼睛，咬著嘴唇，似乎在生悶氣。
凌睿恆湊近看了一眼，書封上寫著一行拉丁文，是柏拉圖的Res Publica（《理想國》）。
在這個世界裡，林晏舒叫林安予，是個比凌行雲小五年的哲學系大學生，也是他協助調查局破案時救出來的受害者。
林安予長得文靜內向，兩年前剛上大一，被一個惡名昭著的連環姦殺犯Red Eye（紅眼）盯上了，把人綁到家中地下室，囚禁起來百般淫辱，還把過程錄影下來，上載到暗網論壇上。
而凌行雲，由囚禁對象和情節推測出罪犯心理上極度迫切渴望他人認同，在暗網中偽裝成狂熱的仰慕者，成功誘使對方邀請他去觀賞「戰利品」，調查局的人也跟著過去。
變態Red Eye被抓了，林安予也成功獲救。
林安予經歷了黑暗的兩年，身心近乎崩潰，像溺水的人抓住水面的一根稻草一樣，一下子就病態地依戀著救他的凌行雲。
凌行雲經常面對窮兇極惡的罪犯，性格本來就有些陰沉，和調查局的人相處得不怎麼好，經常獨來獨往，他自己也覺得這樣下去有礙事業，需要調整一下生活，就答應了林安予交往，條件是在邁德療養院裡好好治療，於是獲得了一個千依百順的病人兼小情人。
凌行雲輕輕把林安予手中的書取走，放到一旁，發出「啪」的一聲輕響：「看累了就休息，不要逼得自己太緊。」
林安予被那一聲輕響嚇了一大跳，做出反射式的求饒動作，抱著頭，匍匐成一團。
「對對對……對對不起……我不看了我不看了，我會聽話的……」
他本體林晏舒的大腦語言區竟然恢復了不少！
一陣滿意如風掠過心頭，可凌睿恆又很快皺起了眉頭：林晏舒反應如此，似乎代表潛意識裡的心理陰影不小。
也難怪，因為林晏舒是個Deficio（缺陷體）──所謂的Deficio，就是感染了X病毒的人。
凌睿恆記得，自己六歲上大學，某天跟大學去穹頂邊境實地考察。
一大群戴著初代頭盔型【Wisdomisor】的學生中，只有他沒安裝，年紀又小，顯得格格不入。
不過沒誰敢說三道四──凌睿恆是財政部長凌祿存的寶貝獨子，而且連【Wisdomisor】都計算不出他有什麼該安裝的理由。
安裝著【Tongue-in-head】的老師按著資料庫嫻熟無比地講解，激動得面容──不，嘴巴扭曲。
「X病毒是22世紀開始出現的一種超級病毒，以目前科技仍然難以檢測，只知道雖然成人感染不會發病，但是會經由母體血液傳染胎兒，以致這種病毒一直無法根除──不過，只要人類科學進步，可惡的X病毒就遲早會被徹底消滅！」
「怎麼可能檢測不到，卻又知道病毒經由母體血液傳給胎兒？」凌睿恆不用半秒就舉手發問。
女老師罩在大嘴巴外的【Wisdomisor】猛然跳出警示：
War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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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ease check your input 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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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偵測到邏輯錯誤：陳述矛盾。死機代碼0314A。請檢查輸入：>>）
「呃……」
女老師死機了一會，重拾作為老師的威嚴：「國民10101，國民實地學習時間很珍貴，不必發問！」
不待凌睿恆再問，女老師就說了下去。
「感染X病毒的群體，稱為Deficio……」
X病毒使Deficio突變白化，視神經纖維異常、眼睛發紅、畏光、凝血機能低下、免疫異常，大約⅓的Deficio變異後會很快死去；他們血液內的X病毒還會破壞大腦，使絕大部分Deficio即使活下來，智力也不如常人，出現各種情緒和性慾過剩問題，更有一半會變得極具攻擊性，嚴重威脅公眾健康和治安。
聯邦國視Deficio為社會垃圾，立國不久就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抓了好些Deficio，添加一條會破壞生殖器的染色體，然後將這個群體通通逐出了穹頂，重兵把守穹頂邊境，任由Deficio在外面受21世紀核戰幅射污染的廢墟裡自生自滅。
那些被植入了絕育基因的Deficio大部分都只生了一代就絕後了，可偏偏有那麼幾個在輻射中活了下來，基因再度突變，生育能力更突飛猛進，以致野外Deficio數量大增，不時試圖群起侵襲或偷渡進聯邦國。
那次實地考察，是凌睿恆第一次看到林晏舒。
就在女老師指著一輛核原料收集車，正要開始按【Wisdomisor】內置資料介紹聯邦國核動力來源時，藏在車裡偷渡入境的幼年林晏舒和父親被車子顛簸得滾了出來，父子倆衣不蔽體，骨瘦如柴，氣息奄奄地趴在一眾師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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