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工與變態。」大笨狼趴在我胸口上說道,那偶爾擺動的大尾巴讓我的小腿被他搔的癢癢的。
「一九八零年代,那是世界剛剛獲知愛滋病存在的時候,各種錯誤資訊和惡意扭曲造成了全世界對於同性戀的恐懼和壓迫。」大笨狼的溫度和那快速搏動的心跳,隨著話語之中的低吼聲傳遞到我身上。
「準確來說,應該是『大幅的加劇的壓迫和莫名的恐懼』。不過我想你懂的。」為什麼會假設我懂的呢,你這隻大笨狼。我輕輕捏了捏他的耳朵,但沒有把我的想法說出來。
「不過在英國,因為發生了別的事情,所以場景有些稍微不同。」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白色的獠牙在全黑的毛髮襯托之下看起來更加潔白。不過那味道真是不敢恭維,和大笨狼的狼味混在一起,更有一點……野性的……臭味?但是嗅覺更加敏銳的他都沒有抱怨我的體味了,我好像沒有什麼資格說些什麼。
「有天,同志酒吧的常客發現,最近警察來找麻煩的頻率有顯著下降的跡象。打聽之下才發現,原來警察都被調去鎮壓礦工的遊行示威了。」不過那雙紅色的眼睛怎麼看都有點毛骨悚然,我嘗把注意力擺在別的部位。
「那個時間點,著名的柴契爾夫人,正在推行國營礦場的私有化。先撇開將公有天然資源交給私人集團經營的正當性,當時政府在損益潛力評估報告出來之前,就先將帳面上虧損的礦坑大部分都關閉了,造成兩萬匹次的動物失業。並且在全國礦工打算串連罷工的時候,凍結了工會的資金,讓工會無法援助罷工者。」大笨狼的耳朵在我不經意的碰觸之下甩了兩下,這動作讓我笑了出來。沒想到還滿可愛的。害我又忍不住碰了幾下,看他甩動耳朵的樣子,不過大笨狼本身好像沒有注意到。
「當然期間還有很複雜的鋼鐵廠工人沒有聲援煤礦工人罷工議題──畢竟四年前鋼鐵廠工人的罷工有獲得煤礦工人的支持──還有各種政府與法院在暗中或明著來的打壓,讓罷工最終以失敗收場,並且極大幅度削弱了工會的力量,替未來新自由主義的崛起鋪好了路。但是,先讓我們把眼光放在比較充滿希望的地方吧。」仔細想想,大笨狼好像總是在看書,從來都不喜歡戶外活動的。因為這樣他才會知道這麼多東西嗎?
「所以在明白了礦工們的處境之後,許多組織成立募款團體,嘗試直接將募得的款項送到需要的罷工工人手上,以繞過被凍結資產的總工會。住在中央國的我們可能不能體會,那種沒有暖氣,冬天會被冷死的天氣。」哈,說什麼呢你這大笨狼,我現在非常能夠體會啊。
「據說當時『同性戀支持罷工』組織,總共募得了兩萬英鎊。而當這群倫敦都市動物想要找到罷工者所居住鄉下小鎮時,迷路了好一陣子,歷經波折才抵達目的地。但是抵達了小鎮,才是第一步而已。」大笨狼似乎注意到了我一直弄他的耳朵,嘴角微微的上揚。
「礦工們起先非常排斥這群同性戀,還有因為各種關於愛滋病的謠言和誤解,讓雙方的接觸不是很順利。但是相較於排斥的礦工們,礦工的妻子們更加的願意嘗試去理解對方。這邊我們也先將很複雜也很簡單的,為什麼只有礦工妻子,沒有礦工先生給擺一邊好了,畢竟這個議題已經夠複雜的了。」大笨狼閉起了眼睛,繼續說道,而耳朵也是繼續甩動著。
「據說當時,有對雌性同性戀被詢問,關於她們是否都吃素這件事情。而有雄性伴侶則被問到他們是如何分工家務的,雖然本來他們以為對方想要了解的是關於性行為上的角色問題。就在相互理解的過程之中,礦工們終於接受了捐款,並且也到了倫敦拜訪,參觀了同志酒吧。並且最後,促成了著名的『礦工與變態』募款演唱會。」大笨狼在我的脖子上嗅了幾下,不知道在幹嘛。
「當然,如同前面所提,罷工最後以大敗收場。但是其間所種下友誼、理解,和希望的種子,在日後,成長為了沒有被料想過的巨木。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也是在那樹冠之下受到庇蔭的。」不知道在沒有光線的黑森林中說這個,是不是有一點諷刺意味。
「這共同對抗壓迫者的合作,在工會組織和性少數團體之間,鑄成了牢固的聯盟。各個工會組織,開始出席參加每年的驕傲遊行,並且積極的藉著工黨的行動,推動同志友善法案。還有努力的阻擋和廢止惡名昭彰的『第二十八條法案』。該法案禁止於任何媒體上『宣傳』同性戀者的正面形象,以保護心智尚未成熟的幼獸之類的。」啊,聽起來很耳熟的呢。
「直到英國通過的婚姻、收養,還有租稅等等,承認同志伴侶間的權力相關法案,工黨都出了非常持多的心力在支持。」注意到自己無意識的摸著大笨狼的腦袋時,並沒有讓我停下來。我好像察覺到了,某種溫暖又安心的東西。
「所以,我常常在想,如果哪天同樣的場景,發生在中央國的話,那會是什麼樣子的呢?」隨著我的撫摸,我發現大笨狼也漸漸的放鬆下來。看起來這個感覺是雙向的。
「為什麼會想到這個啊?」說真的,這種飢寒交迫的情況,不是應該要說點更樂觀的故事嗎。
「因為現在我們──有著生命動物和自然動物外型的兩匹混血動物──只能靠著彼此的體溫相互取暖依存。不覺得,這個故事非常應景嗎?」以這個歲數的小狼崽來說,這種黑色幽默太過頭了一點。
「如果我們獲救,不知道以後這段經歷會不會被拍成電影。」對於我的想法,春雄不屑的用鼻子噴了口氣。
「如果有動物在諮詢過我以前就寫好了劇本,我一定會氣炸的。」他的反應讓我不禁又笑了出來。
「好啦,我好累了喔。」春雄濕濕的鼻子碰到了我的頸部,癢癢的。
「我也是。」在那掌中安心的溫暖觸感之間,當天晚上我做了個夢。
那個夢是存在於我腦海中,未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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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時代和氛圍已經完全不同了。不管是性少數,還是混血動物等等,原本只能窩在角落中不被注意到的,都已經漸漸的能夠在陽光之下,自由的漫步了。但這不表示,我們應該忘記,角落中原本共同蜷縮著的其他動物。」我看過那一個個,在黑暗之中發著光的眼睛,以及在黑暗之中沒有發光的眼睛。
「因為,我們是一樣的。只要還有任何一匹動物在黑暗之中獨自被孤立著,我們就沒有真正的離開黑暗之中。我們只會一起勝利,或是一起失敗。因為,我們是一體的。」我只能做到這樣了,再有才能的演員,總是有極限的。
「所以各位如果願意的話,接下來我想請兩位嘉賓說些話。」我向守井和中途島揮揮手,將觀眾們的注意力引向他們。我還是看不懂井守的爬蟲類表情,但是中途島笑得很開心的和周遭的動物揮手致意。
「各位有可能認識他們,兩位都是評議會的一員。或許各位可以從接下來的交流中,了解一些沒注意過的事情。」我起身,走下舞台,示意井守和中途島上前。
「最後,我想以『礦工與變態』事件中,重要參與者的一段話作為我的總結。」身為理解受到壓迫者的痛苦,未必都會導向這個結論的。但是我想,我願意賭賭看。不,應該說,我願意去相信。
「『我無法只顧著爭取自己的權益,卻忽略眼前其他正在發生的壓迫。這根本不合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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