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主動進來這裡,應該已經超過十年了吧。我聽到他向對方道別,並且切斷通訊的聲音。
那麼,該上了。我敲了敲門,在得到回應之後進到了書房。
「父親。」我低垂目光和尾巴,向坐在辦公桌後面的大灰狼說道。
「啊,沃夫。」他的口氣聽起來像是被逗樂了一樣。「我正好有些事情想要問你呢。不過既然你都來了,剛好省下去找你的麻煩。說吧,你想要什麼?」我們的關係,總是這樣子的。如同談判般,單純的利益交換。我不是非常介意這樣,畢竟我也無法想像他和我一起在公園玩傳接球的樣子。
「請您……表態支持,下禮拜的公投法案。」我看著地上,不敢對上他的目光。
「那你有什麼能給我的?」我本來以為他會先花個五分鐘哈哈大笑的,真是有些慶幸。
「我……不會再反抗您,不管是安排好的政治聯姻,還是又想要怎麼擺佈我了,我都會接受。」反正,誰會看上我呢?還不如趁依然是資本的時候,趕緊把價值給兌換出來吧。
「我想,你要我支持的提案,肯定是那個會立刻結束我政治生涯的那個對吧?」這自問自答的語氣顯然沒有要我回應的意思。「只是問問而已,活在這個混亂的世界裡總要常抱希望。」挖苦也沒有我想像中的惡毒,今天真的是還算順利。
「你不覺得,要我把我的政治生涯,投注在一群和我利益無關的動物們身上,對我是很不公平的事情嗎?」他的態度非常實事求是,我還真的有點無法反駁他。
「很遺憾你勾搭二代Beastars的計畫失敗了,希望你沒有太難過。」我無法控制的抬起頭,顯露出驚愕的表情看著他。
「幹嘛?你明明知道休息室的隔音很不好的,而且那些助理之流最愛嚼舌根了。」他還是笑了出來。可惡,顯然我們家也是屬於犬科動物父子關係很尷尬的那種。
「你當初和星風沒成我也是替你可惜了一把。但沒想到你居然不氣餒,轉移目標去找年輕的。」他面帶笑意的嘖了幾聲,輕輕搖著頭說道。我能感覺到我的臉頰變得滾燙,他也太快知道了吧!
「我以為你會生氣。」有些意外的,我還是說出了真實的想法。
「生氣?」他面露困惑的樣子看起來非常真誠。「因為我自己的兒子如此有野心,去替自己的未來鋪路嗎?」他該不會真的覺得,我只是因為利益考量所以才去接近星風或春雄吧?依照他的性格也不無可能。
「因為我是……同性戀。」即使我們的關係一直是如此的像是在談生意一樣,要我對著他承認還是有一點困難。
「喔,我看不出來這件事和我生不生氣有什麼關聯。」或許他特別擅長假裝困惑,或者,這就是他某種能表達出來的最大溫柔。不管是哪種,我居然感受到了某種被接受了的放鬆感。
「那你是想要問我什麼?」我突然想到應該要先聽聽他提出的價碼,不然就太不禮貌了。
「我想知道,你最近還好嗎?」這個答覆實在太過違反他的獸設,讓我一時無法回應。「最近的這些紛亂,完全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樣啊。」他嘆了口氣,抓了抓右邊眉毛。「你那個時候太小了,可能不太記得了。」不,我記得非常清楚。那些,充滿恨意的目光。
「所以我想,最近你可能承受著難以想像的巨大壓力吧。而且又被甩了一次。還是被前男友搶走,這打擊一定超大的。跟你說這種天降幼馴染是不會輸的好嗎。」好在我不會有孩子,這種尷尬到不行的父子對話真的是足以成為死因的。
而且實在有被戳到痛處。星風那匹狂妄自大的紅鹿,昨天居然在評議會大廳當著所有動物的面宣示主權,摟住春雄的腰,讓在一旁的芬妮尖叫了起來。我的神智都還沒有恢復過來吐槽這個畫面,他又繼續警告我不准碰春雄,因為我是負面表列清單的第一順位。
之前還傳訊息來說什麼我們應該要像是成年動物一樣,不該在莫名其妙的小事情上糾結,他相信我們還是能當朋友的,還有他需要我的力量之類的廢話。真是氣死了,有夠丟臉的,這樣最好是還能當朋友啦。
「我……還好,反正本來就不覺得有機會了。」我只是試著去抓住我想要的東西而已,即使知道那並不屬於我的,依然無法阻止我的願望。
但是我從父親的眼中看出了一些什麼異樣。確實,自我生命中缺席了這麼多年,沒道理突然間父愛大爆發的。我有預感,他就要替我解答我的問題了。
「我知道你和大灰狼Beastars之子勾搭上了以後,有些擔心。」我嘆了口氣,暗自希望他不要再用勾搭這個詞。「所以請下屬去驗了一下……一些東西。」他在說什麼?「你知道春雄是有毒生物吧?」我搖了搖頭,但還是搞不懂這個對話會走向何方。「你們年輕人真是……搞上以前連對方是不是有毒生物都不知道,這樣怎麼死的都不奇怪。」他有些懊惱的嘆了口氣,我又感覺到血液衝到耳朵和臉頰的炙熱感。
「之前跟你說你媽是狐狸,是騙你的。」他將一張卡片放在桌上,我隱約可以看到角落的綠色方塊。「你媽是鴨嘴獸。」那是我的身分證。看起來,他替我申請了一張新的。「我猜是唾腺,畢竟我們是在你的口水裡頭檢測到鴨嘴獸毒液的。」我,是有毒生物了。了解到了這個資訊好像並沒有對我造成什麼影響,不知道春雄知道自己變成有毒生物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但是我們還需要做全套的檢查,以免你的爪子之類的也有毒腺。」他起身,朝我走了過來。我不知道是因為我還在「否認」階段、這件事情實在太超現實了,還是因為我真的對自己變成了有毒生物就是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不管是哪種,我現在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應該不是假的。
「那麼現在,我們的利益就一致了。」他在我的身前停下說道。我感覺到自己的耳朵又豎了起來,我想要弄清楚他到底想要表達什麼,直視著他的眼睛。
「既然,我們是同乘一艘在暴風中飄盪小舟的旅伴,我好像依稀記得,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我的幫助?」我想我永遠搞不懂,他這種可以量化的溫柔。但在討價還價之間,氣氛好像沒有那麼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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