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開眼睛,看向放在一旁矮櫃上的電子鐘──五點。
我暗自嘆了一口氣,轉回仰躺的姿勢,望著天花板上的燈座。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每天都會在這個時間點醒過來。「這樣很健康啊!」總是收到他獸這樣的回覆,大概是因為根本不懂我有多困擾。
我拿起一旁的毛巾遮住眼睛,幻想在過濾掉刺眼的光線後,說不定徒勞掙扎找尋返回睡眠狀態的路徑會稍微容易一點。
我很快就放棄了,一如以往。
我再次嘆了口氣,坐起身,讓毛巾自己滑落。
我拍了拍左手邊的位置,也是一如以往,空空的。
他這幾個月,幾乎都睡在中情局的戰情室裡了,但今天有些不太一樣的地方。
床鋪和枕頭上都還殘留著一點溫度,以及幾根細緻的紅棕色毛髮,我能從指頭的尖端感受到。我嗅了嗅那濃厚的紅鹿氣味,得出他準確起床的時間和情緒。考量到昨天晚上的一些橋段,這麼早醒來真是讓我意外。
「……給我張開。再開一點,讓我好好看清楚你的獠牙。對,就是這樣。」
我一邊回想著那修長纖細的手指,以粗暴又任性之勢撫過我每一顆牙齒尖端的害羞感受,一邊起身進到浴室盥洗。
「……街上滿滿都是徹夜慶祝的隊伍,中央市在這個夜晚陷入徹底的狂歡!隨著當日下午最終計票結果出爐,由伴侶盟提出的多元成家法案獲得通過,評議會預計將在周一做出回應。至於護家聯盟方面,發言代表虎斑貓守一發表了措辭強硬的聲明……」
我關掉鏡子上播放著的新聞,不太想在這個時候就被那傢伙弄壞了我的好心情,行事曆上的規劃至少要八點以後才是我的壞心情時段。
我注意到了自己沒了右耳的倒影,忍不住又去抓了一下。說不定哪天耳朵真的會長回來呢,畢竟有這麼多從前以為不可能的事情都化為現實了。
我在衣櫃前十分笨拙的打好了領帶,努力的克服被拘束住的不適感。猶豫了幾秒鐘以後,我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黑絲帶,別在了左臂的袖子上。
我循著紅鹿的氣味,來到廚房,推開門之前就聽見晨間新聞播報的聲音。
「……『不管被擊倒多少次,我們都有信心,在主的引導之下,再次奮起!』這是護家盟代表守一最後做出的聲明……」
我盡量將注意力從報導上移開,打開冰箱思考著應該要吃什麼。
「我想我們這輩子是逃不出那隻虎斑貓的糾纏了吧?」語氣中的無奈完全無法蓋住雀躍之情,今天顯然有獸心情很好呢。
「你知道俗諺怎麼說的,禍害遺千年之類的。像是保麗龍,連燒掉都會產生有毒氣體。」我替自己倒了杯優酪乳,關上冰箱後回應。
「不過我們幹嘛把心思浪費在那傢伙身上呢,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我感覺到脖子一緊,被拉了出去,我趕緊將手中的玻璃杯放好,差點嗆到。「你打這什麼鬼領結,不知道怎麼弄是不會問我嗎?」
我的頸部被緊緊的束住了無法回話,或是呼吸。接著,我感覺到了什麼,溫暖的觸感,壓上了我的嘴唇。麻麻癢癢的刺激感在我的舌尖上竄動,每一顆牙齒都被毫無疏漏的舔舐著,像是想要品嘗我靈魂的本質一樣。就在我快要窒息前,領帶被解開了。
「你這樣太高了,」棕色的的大眼睛裡滿是笑意,我甚至能從中看到自己因為缺氧有點站不穩的樣子。「蹲下來就好。」我照做了,仰著下巴,忍耐著毛皮上的搔癢感。「好了。」
我重新站起來,碰了碰脖子上打好的領結,接著突然因為體位性低血壓頭眼昏花,視線一片漆黑。我本能的隨手抓去,想要找個東西扶住,結果握到了某個表面有著複雜紋理的硬物。當視線恢復了以後,我確定我手裡的東西是那巨大的完美對稱鹿角。
我們都笑了出來。我放開手,打算為一時失態道歉,但在我準備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就被推倒在流理台上頭。
「等一下……」我嘗試表達意見的努力被無視了,強硬的噬咬和溫柔的舔舐交錯,在上身敏感處遊走的刺激令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而伸進褲頭對我粗暴索求著的手,更是讓我除了呻吟和喘息之外沒辦法發出別的聲音。
「……下一代幸福暨信心希望聯盟的發言人,雲霧牧師也發表了她的看法:『我不想要直接點名說誰的不是,這種背後捅刀的行為實在不是我這種動物會做的事情。但是我一定要指出,現在社會上這種道德敗壞、倫理崩解的風氣,絕對是現任Beastars要負上最大的責任!
願主憐憫他們不幸的身世,在不正常的家庭成長顯然對獸格的養成造成很大傷害。尤其是缺少母愛肯定更是使他們價值觀扭曲致此的重要因素……』」
我感覺到壓在身上的重量消失。
「可惡,氣氛都沒了。」那帶著點失落的語調讓我感到有些好笑。我繼續在流理台上躺了一陣子喘氣,待呼吸平復了以後坐起身來整理一下衣服。
「老爺,早。」一匹綿羊走了進來,應該是新進宅邸職員的樣子,我不認識他。當他發現我也在場以後,迅速的打量了一下衣衫不整的我,然後咕噥著什麼我聽不清楚的話紅著臉跑了出去。
「你又害新人身心受創了。你知道最近招募員工開始變困難了嗎,還真不知道是為什麼呢。」他一副踩在受害者立場上的姿態說教著,我則對沒有立論基礎的指控嗤之以鼻,喝完我的優酪乳之後將杯子洗好放到晾架上。
「我該出門了。」不是因為時間壓力,而是我很確定再不離開等等就走不了了。
「我會在頂樓等你,」對我閃爍的言詞,他只是笑了一聲便如此回覆道。「別讓我等太久。」我們又碰了碰鼻子,接著我就被推出了廚房。
我抓了抓頭,仔細思索著草食動物各種複雜的行為和舉止,是否有些別具深意的的暗示。
我推開大門,空氣裡溫暖的青草香氣讓我舒服的打了個慵懶的哈欠,伸展了四肢。我感受著早晨陽光和煦的照射,還有我跟著微風擺盪的毛髮。
看來今天,是屬於那種所謂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呢。
「你怎麼有辦法連眼鏡都忘了帶呢?」我轉過身,看向聲音來源處,他順勢將眼鏡放到我的鼻樑上調整了一下。「你這匹大笨狼。」然後給了我,專屬於我們的那個,有點濕濕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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