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族和名字?」身著藍色海關制服的米格魯精疲力竭的說道,好像為了強調他有多麼疲憊似的打了個哈欠,又伸手去拿放在一旁的咖啡。我從他的犬齒上觀察到了褐色的斑點,可以推論出在這個位置上對咖啡的消耗量有多大。
「大灰狼,春雄。」這次只花了大概十分鐘排隊就進到檢查關口,比起以往動輒半小時起跳的等待時間根本是恍如天國,更別提我已經是走中央市公民專用通道了。
我帶著點憐憫看向一般通道的入境隊伍,每匹動物的臉上,都閃過腦內正在思索一生中所做的各種重大決定,是如何導致自己陷入當下這個困境的高速運算殘像。中央市的入境檢查站不管是對於在這裡工作的職員,或是等待入境的旅客來說,都是種駭人的折磨。
「你這身全白色的毛髮怎麼看都像是北極狼啊,不是第零區的居民嗎……嗯,這是什麼?」海關在困惑中掃描我的護照,並且嘗試在不合作的沉重眼皮妨礙之下,閱讀著螢幕上跳出來的資料。
這也已經發生很多次了,大多數的時候我根本懶得說明自己大灰狼的身分。就讓因為我全身白毛而認定我是北極狼的動物繼續誤會下去,比起和他們解釋為什麼我會是全身白毛的大灰狼簡單太多了,大家都喜歡去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事實,以此維持自身世界的架構完整。
更別提到底有多少動物不知道大灰狼和大白狼(北極狼)是同種啊……米格魯先生我們是同族的好嗎。
「喔喔,原來是今年切里頓學院推薦的青獸Beastar啊,怪不得覺得有些眼熟。已經多少年沒有推薦生命動物的青獸Beastar了?唉呀年輕的狼你別看我這樣子,我可也是切里頓校友呢!」米格魯海關突然神采飛揚了起來,不知道是咖啡因開始作用還是怎樣,他迅速的敲打鍵盤,在我還沒來得及給出任何回應前,就把護照還給我並擺擺手示意我通過。
稍微向對方點頭致意我便接過護照繼續向前走,後方大排長龍的隊伍傳來了一些以自然動物為主的抱怨聲,還有一些生命動物興奮的交談聲,可以從夾雜在話語間低沉的喉音吼聲中分辨出來兩者的不同。
看來以後我得習慣這種偶爾因為名聲帶來的小小特權、與之相伴的忌妒,以及其稱號上所背負的責任。
切里頓學院畢竟算是歷史悠久的名校,由切里頓所推選的青獸Beastar最終受到評議會認可,成為壯獸Beastar的比例也是相較所有學院最高的,自然優秀的校友也比比皆是。
成為收入和退休金都穩定的國家公務員也是許多校友的主要出路,不過和一言一行都可能牽動整個世界改變的頂尖菁英相比,就只能算是凡夫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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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海關,進入車站主體,才顯現出數量如此龐大動物們所構成的潮流其真正洶湧的態勢。
像是一個由無數的個體,生命動物、自然動物,大型、中型、小型,毛髮、羽毛、鱗片,爪子、蹼、尖牙、犄角,各自歧異的獨立個體們,最終匯聚交融成一個巨大的生命體。
如同擁有著自己的意識一樣,呼吸著,脈動著。嘗試在其中以不被吞沒為前提的移動,總是會伴隨著一股濕黏沉重的窒息感,像是被巨大潮流推動著的浮游,無法決定自己的方向,無法以自己的頻率呼吸。
但是其中總有空隙。作為巨大的集合體,看起來無懈可擊,龐大充滿力量又無所不能,然而追根究柢,這是由一匹匹個體一起遵守著某個規律,因為共同的行動所延伸而成的社會生物。
所以,規則總是會有疏漏,個體間也不可能永遠的協調,純粹的逢機或是系統性造成的渾沌事件,空洞就會出現。只要能夠觀察到規則,便能在這些偶爾出現的空洞間迅速穿行。即使我嘗試在群集中保持自我,以最快的速度穿越潮流以免被困住,脈動著的巨大生物始終是注意到了我,認出了那匹徒勞的拒絕他的狼。
地下商店街麵包剛出爐的香氣、免費報紙發放工手上的墨水、離鄉背井在外地工作的北極熊皮膚長期因為保養不良而產生發炎和潰傷、台階上防滑條被磨出新的切面開始氧化的刺鼻氣味、用蜂蜜乳木果油保養的犄角、空調系統因為經費不足沒辦法時常清潔所產生的霉味,還有針對通勤客源廉價速食店重複使用因為高溫變質的油品。
所有各種味道,和車站裡頭動輒一萬匹常駐的動物們全部的氣味混在一起,這是巨大社會生物對我表示歡迎的方式,是只有我能夠認出的氣味,是專屬於我的鄉愁。
看啊,是誰來了,異鄉狼終究是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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