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穿著紅色球衣的獵狼犬用手接住了本來是要傳給我的球,跑了兩步之後將球踢走。「這沒有犯規嗎?」我有些懊惱的問跑過來的夜眼。
「這個嘛,你真應該先弄清楚蓋爾規則的。」他對我露出大大的犬齒笑道,並追著球跑走了。
我忽略場邊對我的噓聲,努力拿出最好的表現,來讓他們知道我的運動家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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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市來的,很厲害嘛。」更衣室裡頭,大家笑鬧著,許多動物過來拍拍我的背,甚至收到了幾個熱情的擁抱。
「你一定要繼續來球隊。」一隻身材壯碩的大灰狼走過來對我說道,他的毛皮隨著動作散發著銀色光芒,我記得他應該是隊長的樣子。「大灰狼,月牙。」
我用力握了握他伸過來的手。「大灰狼,春太郎。」他笑了,灰色的眼睛閃耀著光芒。
「真是東方情調的名字,或許以後我們可以幫你取一個順口一點的。」他打趣的說道,我也笑著回應,接受大家的友善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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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髮乾得差不多以後,我離開公用風洞尋找著我的置物櫃。啊,夜眼還在,末梢毛髮還稍微濕濕的,沾著些小水珠。
「嘿。」他向我打了招呼,尾巴換到了向右方偏去的狀態,微微擺動著。即使知道夜眼對我的關照是因為三葉特別指派他來看著我,我的尾巴還是模仿夜眼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謝謝你邀請我來參加……蓋爾。」我其實不太確定該怎麼稱呼這個運動。
「在愛爾蘭,我們都直接說,『足球』。」我的猶豫讓夜眼忍不住笑出來,黑色的眼睛瞇了起來。狼的肢體語言即使跨越全球的維度都還是能溝通真是有趣的現象,基本上和狗也可以,但是幼態延遲愈明顯的狗就愈困難。
「還是很感謝你。我知道三葉是非常嚴格的教官,希望你沒有因為我惹上過麻煩。」在預備軍官學校的三年我可是印象深刻,差點沒有被三葉給弄死。
「哈哈,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他有點尷尬的關上置物櫃的門轉身面向我。夜眼也是典型的西方身材,讓原本在中央國總是顯得特別高大的我變得沒有什麼突出的,終於能夠融入狼群之中。
夜眼是全身黑毛的狼,成年換毛以後還保有全身黑毛的狼並不多見,但偶爾也還是會看到,我一直覺得全黑的狼有一種神祕感。象徵雷克斯遺骨的銀色牙齒形鍊墜掛在夜眼的胸口上特別顯眼,夜眼也是羅馬派的雷克斯教徒,這在愛爾蘭是很普遍的。
平常夜眼黑到發亮的厚實毛髮,現在因為水氣而伏貼著皮膚,讓其下的肌肉線條顯現了出來。不是像月牙那種壯碩身材的粗獷感,但是在我們十五歲的年紀來說,夜眼是非常結實的,那俐落到好似有稜角的線條將力量和敏捷都刻劃在其之上了,我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夜眼胸腹面的毛髮。
「哈,你是需要同族的碰觸嗎,是不是想到三葉教官勾起了什麼可怕的回憶?」我並沒有很注意聽夜眼說話,有什麼感受讓我分心了。雖然濕濕的,但這有點刺刺的觸感,還是一樣,好溫暖。「目前是沒有什麼意外啦,但是拜託你不要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情啊,三葉教官真的會把我的尾巴釘在牆壁上的。」
雖然在預校的三年是睡在大通鋪,但是因為早就注意到夜眼是三葉安插在我身邊的保母了,總是會多注意他一點。
哼,一定是那個笨蛋老爸去跟學校說了什麼吧,不過也不能排除是三葉想要賣人情給身居社會高位的成員,中央國的Beastars這一身分絕對是這種接契約的傭兵企業會想要拉攏到的對象。
作為世界上最大且實力最為頂尖的傭兵集團──愛爾蘭獵狼犬──與其說是軍事組織,更像公司企業。擁有自己的軍事學院,從預備軍官學校、軍官學校和政戰專科大學,傭兵團會優先從附設的學院選人。
我會完成訓練,以我自己的方式改變這個社會,老爸也好路易也好,你們的方式都太緩慢了,對於講不聽的動物就應該要亮出獠牙。這才是我們的獠牙之所以存在的理由。
「我可是說認真的,聽說兩年前有隻大灰狼慘叫了兩個小時才被放下來。我可一點點都不想要知道傳聞是不是真的。」真是柔軟又溫暖,等等他剛剛說了什麼?
「喔好啦,我會注意的。不過營區裡也太多大灰狼了吧,我本來以為會都是獵狼犬。」我有些心不在焉的回應他。好舒服的觸感。
「你的學科部分是不是都沒有認真聽啊,獵狼犬仍然是從大灰狼改良出來的啊,而且所有過去所有曾經處在狼之帝國疆域的各個國家,現今最主要的居民都是大灰狼,自然包括整個愛爾蘭。」夜眼有些無奈的說道。如果全世界都是這樣該有多好,或者是至少讓我出生在這種地方。
「還有,三葉教官到底是對你造成多大的陰影啊,光是提到名字就能產生這麼大的壓力喔。不過你也摸太久了吧。」他是在抱怨嗎?這麼分心的狀態下我不太能判斷。我好像的確摸得太久了一點,但是這種安心的感覺,真的是好舒服,我根本沒辦法停下把手移開。
「是有沒有那麼有效啊,我其實還沒有摸過家人以外同族的毛髮。」夜眼開玩笑似的朝我伸出手,但是要碰上我手臂前顯得有些猶豫。
「喔。」一陣從來沒有感受過的異樣自夜眼碰觸到的地方擴散開來,像是某種波動,一股風暴沿著我的皮膚颳過,所到之處席捲一切,血管賁張,寒毛豎起。
「感覺好像真的還不錯。」夜眼看起來也是有點分心的說道,並慢慢撫摸著我手臂上的毛髮。他掌中未乾的溼氣沾了上來,將其下方的毛髮撫平。
我碰觸著他胸前的皮膚,順著毛的方向摸去,隨著心臟的搏動起伏,幾顆水珠滑落了下來。我們對上視線。因為夜眼有著黑色的眼睛所以不容易發現,但是我看得到,那擴張到極限的瞳孔,就像是無邊無界的深空,能夠永恆的在其中漂浮。
夜眼吞了口口水,跟著喉結的起伏,一顆小水珠滑落到我的手上,被還沒整理的雜亂毛髮吸收,感覺癢癢的。夜眼身上殘留著的水滴,因為他微微顫抖著的身體紛紛落到更衣室的地板上,發出小小滴滴答答的聲響。夜眼的呼吸聲開始變得不規律了起來,他握住我的二頭肌輕輕捏著,另一手慢慢往腹部移動。他又吞了口口水,將手停在我腰際的浴巾上頭,緊緊抓著。
這是什麼感覺呢,同族的碰觸所產生的血清素分泌?這……好難形容。我的心臟裡頭,像是有許多小小的泡泡,快速湧出,然後破裂,不斷重複。肢體末端湧上來的麻木感是什麼,像是本能在催促著我,又更像是某種複雜的多的情緒。
我想要拉近和夜眼的距離,卻又在猶豫中掙扎著顫抖。他也是,猶豫著,顫抖著。
我聞到夜眼的味道了。從三前年從他主動向我介紹自己以後我便注意到,他特別的氣味,在我的記憶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這個瞬間,這個味道好像有了什麼不同。並不是味道本身的改變,改變的……是我,是我對夜眼氣味的詮釋和理解有了根本上的變化,這是一個對我而言全然陌生,完全新穎的概念。
這究竟是什麼?我在困惑中嘗試探索周遭由夜眼全新氣味所構成的迷霧,我邁出了第一步,讓我們的身體碰在了一起。
世界,在這個瞬間,因為我們而停了下來。所有顏色,都褪去了光彩;所有聲響,都變得遙遠。只剩下那沒有邊界的漆黑,還有我們相互呼應的劇烈心跳。我清楚的感受到,有什麼東西在我們胸膛中萌發了。夜眼用力抱住我,像是星空包覆著大地,緊緊抱著。
突兀的,我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擋在我們之間,一陣刺痛感自我胸口傳來,而夜眼的身體突然劇烈的抽搐了一下,他立刻放開我迅速退開,像是要逃離最深處的恐懼一樣。他不規則的喘著粗氣,因為害怕而縮小的瞳孔充滿著複雜情緒的看著我,胸前的雷克斯聖牙上沾滿了我們的血。
這個太過突然的時間裡,我們都沒有說話。夜眼的尾巴末端微微的向內捲了起來往左邊擺去。
他轉過身,慌張的從置物櫃抓了他的衣服,門也沒有關好便匆忙的跑出了更衣室,什麼也沒有說。我在只剩下我的空蕩更衣室中站著,夜眼置物櫃的門還在來回擺動著,發出嘎嘎的聲響。
剛剛的混亂,讓櫃子裡的東西亂成一團,還有些雜物掉了出來。我彎身將夜眼的東西撿起來,放回他的置物櫃裡面。置物櫃門內的鏡子顯現著我的倒影,看起來好像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
我收拾完掉落的雜物時才注意到鏡子旁邊貼著的照片,有著巨大鹿角的紅鹿和一隻雌狼,抱著襁褓中的黑色小狼崽。 就好像偷窺了夜眼的隱私一樣,我充滿罪惡感的關上他櫃子的門板。
鐵櫃冰冷的觸感從我背上傳來,讓我慢慢冷靜下來。手指上頭,還殘留著夜眼毛皮上的溫度。
那是什麼,溫暖的感覺?這就是同族間碰觸的效果嗎?那種從胸口深處湧出源源不絕的情感又是什麼?
隨著熄燈時間的到來,更衣室的燈光一瞬間暗了下來,只剩下遠紅光視覺讓我勉強分辨黑白世界中的輪廓。第一次,身處於沒有色彩的黑暗中,我獨自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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