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所以,基於其鏡像神經元的受損,該動物理論上無法產生……」不行我現在太分心了,為什麼要挑我這麼忙的時候啊?算了,反正還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或許論文不是我最需要擔心的事情。
我拿出手機,點開軟體,隨便滑著。其實和平常沒有什麼不同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來現在中央市基本上已經爆炸了。Beastbook的貼文裡,那隻討厭的臭貓在記者會上的影片一直出現,小時候就很討厭他了,為什麼現在得再重溫一次這種噁心的感覺啊?
我還以為,Beastars法案終於通過以後,隨著其豐碩的成果,以及顯著下降的各種食殺相關犯罪,會讓愛菜聯盟的勢力瓦解,但卻在我九歲那年發生了保守派獲得過半評議會席次的這種不合理情節。
所有數據都顯示,一切都在改善,但是卻讓無理取鬧反對者的勢力更加壯大。近年針對這種悖論事態的研究愈來愈多,結論都指出一個極度危險的徵兆,大眾開始不在乎事實了。
失去了對事實認定的一致同意看法,基本上就是不可能有討論並且相互理解的機會。溝通有效的前提是對同一個事實的認定,如果連這都辦不到,就不可能有深入的討論。
這讓我突然想到,如果我連對身邊的動物關心都做不到,怎麼可能會對想要改變社會有願景?即使起點只是來自於父輩的陰影和期待,但不表示,路途之中不會有所成長。
「你在忙嗎?」我發送訊息給索爾,對方回傳了一張大白熊擺出疑惑表情還有一個大大問號的貼圖。「我現在有些煩悶,有空陪我聊聊嗎?」
「論文卡關?」我看了電腦螢幕一眼。
「可不是嘛。」軟體顯示索爾正在輸入訊息,就像是發話前的冗長沉默一樣。
「好啊。」過了許久,他終於回應。
「那是有點久以前的事了。」我發送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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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論文的期限差不多要到了,我正做著最後的修改。連敲門都沒有,我的房門被直接打開,一顆毛茸茸的大腦袋伸了進來。「星風我好無聊喔,陪我玩。」春太郎暑假回國,暫時住在家裡。
「我很忙,去找你弟。」我實在很不想承認每次跟你玩我都有種要被殺掉的感覺。
「才不要,他最無聊了。」春太郎有點不開心的關上房門,走了進來。
「我有准你進來嗎?」你就承認因為大笨狼動作實在太快了你抓不到不就好了,我現在真的有點忙啊。
「我都不知道,弱者有拒絕的權力。」語氣整個都變了,是故意想要刺激我嗎?那緩緩左右擺動著的灰色大尾巴,全身緊繃的肌肉,和從那深藍色的雙眼中投射出的殺意。好吧,被獵捕的一方的意見從來都不重要不是嗎。
雖然我早有準備,但他撲過來的時候我差點來不及躲開,他變得更快了。第二次我還是很勉強的成功躲開,但他一落地立刻返身撲了回來,我伸出左手擋住他,春太郎一口咬住我的手臂。
大部分動物被咬住手時都會本能反應想要將手抽走,但其實犬齒的弧度就是在避免這件事的發生。所以,最佳的解方其實是往喉嚨深處推去,擠壓脆弱的氣管和咽喉。深處的裂肉齒擅長撕裂,但是固定的功能沒有前方的犬齒那麼好,對方也不太可能會預料到這個反應,因此只要速度夠快其實不會太困難。
春太郎發出一聲噎到的咳聲,暫時僵住了,讓我有空隙揍向他的頸部。他還是勉強擋了下來,但整個身體反射性的向後一縮,我一個側身貼近,將他摔了出去。但我沒想到的是落地前他就調整好了姿勢,靠著手臂彎曲的動作吸掉了衝擊力,並且同時踢向我的腳跟。這一下讓我重心不穩,呈現只剩下一隻腳在地上,雙手胡亂揮舞想要保持平衡的蠢樣子。
春太郎沒有錯過這個機會,立刻擺好姿勢,再次撲了上來。我們跌上床鋪,他壓在我身上。該死的,他變得好壯,我完全沒辦法動彈,接著,春太郎咬住了我的脖子,並且小聲的發出低吼。我們都劇烈的喘著氣,我頸部上傳來濕熱氣息瀰漫的麻癢感。
「學校還好嗎,有沒有交到新朋友?」我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問道。
「比我想像的好很多,愛爾蘭那邊的狼……很不一樣。」春太郎放開了我的脖子說道。
他還在國內的時候,大概每個禮拜我們都會收到一次他又打架了或是又弄傷了哪個同學的消息,他儼然成為學校方的頭痛問題學生。即使父親直接去和校長談過,春太郎滿滿的不良紀錄還是讓他被切里頓學院拒絕了。
所以當他告訴我們他被愛爾蘭獵狼犬的預備軍官學校入取的時候,我以為他是在開玩笑。獵狼犬?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拿到監護人同意書的,雖然我可以猜到個大概。
「每屆學生裡頭幾乎沒有自然動物,而且有一半是大灰狼。」他把頭靠上我的胸口說道。
「雖然這樣說,好像有點對不起老爸,但是……」春太郎的口氣有點猶豫。「待在到處都是狼,成為多數的感覺真的很好。」我也覺得這麼想很對不好老爸,但是,我也懂春太郎想要表達的感受。他閉上眼睛,垂下耳朵,呼吸也漸漸放緩。「星風只有你會願意跟我玩,其他自然動物都只會尖叫著跑掉,連反抗一下都不肯。」我想這不能完全怪他們。
「所以你認識什麼有趣的大灰狼嗎?」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看著那完全張開的巨大狼嘴問道。春太郎露出了全部的牙齒,真是十分好看,我都有一點點忌妒了。那個姿態,毫不保留的宣告擁有這麼美麗武器的是怎樣強大的生命動物。
「其實那邊的大灰狼們有一點排外,雖然有隻全黑的狼對我很好,但是我強烈懷疑他是老爸或學校方面派來看住我的。順帶一提,他叫夜眼,他的味道也很好聞。」春太郎說完以後對我嗅了幾下,濕濕的鼻子在我身上磨蹭讓我更癢了。
「這個名字也太有藝術氣息了吧,愛爾蘭的大灰狼都這樣命名的嗎?」我把手放在春太郎的腦袋上面,搔了搔耳朵。
「好像是,跟什麼狼之帝國留下的習俗有關係,所以基本上是整個歐洲的狼都這樣,他說有機會的話或許可以告訴我他名字的意義。」他發出滿意的聲音並且甩了兩下耳朵。
「上面一點,不要停。」他又發出了舒適的聲音,而我就持續輕輕的抓著他的耳朵。我是沒有去摸過別的大灰狼啦,但是春太郎的毛髮觸感真的很好,就好像喚起我內心深處的某種東西一樣,某種,暖暖的東西。以前,每次玩累了以後,春太郎也是這麼趴在我身上睡去的,一整年沒有看到他,才知道原來我有點懷念那段時光。
不過今天,有種陌生的感覺,從春太郎壓住的胸口上傳來。我本來以為,春太郎離家以後,我會因為父親的注意力更加放在我身上而感到開心,但結果我反而因為這傢伙不在附近有點感到失落。敢對我這麼粗魯的生命動物也就只有他了,外面都是一群沒用的傢伙們,只會仗著自己有尖牙利爪,卻一點點能力都沒有,要不把他們踩在腳底下還真有點困難。一點點生命動物的樣子都沒有。
我需要春太郎,但卻又不想要他太常出現在附近,真是複雜的情緒。大笨狼有跟我提過,這就是手足與親代之間的軍備競賽,或者是類似的名詞,反正我也不懂他想表達什麼。春太郎的體溫和規律的呼吸,也讓我開始感到睡意,不久之後,伴隨著某種在胸口萌發的感覺,我也沉沉睡去。我做了個有點害羞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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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夢到什麼啊?」索爾傳來的訊息一副很想聽八卦的樣子。欸,我們沒有這麼熟吧。
「哈哈,有機會再說吧。」我隨便回應。誰要跟你說啊真是的,這是不是叫做好心被雷劈之類的啊。
「那時,我就發現,原來我是喜歡雄性生命動物的。」我的重點是這個。
「……」軟體上顯示索爾正在輸入訊息的字樣。按照這個情況看起來,恐怕需要好一段時間。
我剛剛,是在嘗試同理別的動物嗎?所以,這種事情其實是可以學習的,和本能無關。但是,這有帶給我任何回饋感,或是任何的情感起伏嗎?
我嘗試向內心探詢,但是依然空無一物。好吧,至少這樣可以確認一些事情,我在電腦上頭做了些紀錄。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又過了許久,索爾傳來了第二條訊息。「你知道大家都叫你『那匹抖S紅鹿』嗎?」這完全跑題了吧。「有匹宣稱被你揍過的大灰狼到處在跟其他動物炫耀,很受到羨慕喔。強勢的自然動物果然很有市場呢。」下次我一定要直接殺了那個小白痴。「謝謝你願意在這個時候跟我聊,大家都以為你是鐵石心腸又沒肝沒肺的鹿呢,但我知道不是這樣的。」最後,索爾傳來了張大白熊眨著眼睛的貼圖。
唉,大家可都沒有誤會啊,我就是這樣子的鹿。對於一般動物來說,如果是做了對的事情,是不是應該要感覺到一些滿足或喜悅呢,就像是真的達成了什麼那樣的成就感,而不是只有不著邊際的虛無?不過春雄是不是說過,這兩者是不相關的?神秘的巨觀族群遺傳趨力如果對我有某種複雜的安排,是不是應該要給點更明確的提示啊?不然我該怎麼揣摩角色,詮釋情緒呢?我又嘆了口氣,站了起來,伸展一下身體,走到窗前,聽著下雨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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