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還設計一般動物看不到的顏色啊,真是別出心裁呢。」孟安看起來比較不在意圍欄之外的記者們了。
「那要看你怎麼定義『一般』了。」我說完以後,他好像突然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麼一樣的思索著。
「這些顏色代表的意義,你應該沒有在唬爛我吧?」貓科動物擺出懷疑表情的面部肢體語言實在太奇怪了,我應該需要好一陣子才會習慣。
「你知道,當你的意志力夠強大的時候,現實將會因為你而扭曲嗎?」對於我的觀點,孟安連同耳朵和頭髮一起抓搔著回應。
「你如果在開玩笑的話要給我一點提示啊,你老是這樣一本正經的我根本分不出來。」他這番發言居然讓我不小心笑了出來。
「那以後我在開玩笑的時候,我會這麼做。」我面對孟安,將左邊耳朵折了一下以後復位。
「這樣就好多了。」他開心的大笑著,耳朵好像十分興奮那樣的甩動著。真是單純的大貓。
「那如果我被外力脅迫,命懸一線,那這就是我們之間的暗號。」我轉動兩隻耳朵,比出暗號。
「不要一本正經的講幹話啦,我快要笑死了。」他真的抱著肚子笑了,我以前一直不是很懂這用法是在形容什麼動作。
「不過你還記得我們要訪問遊行的參加者吧?」嘴巴上是這麼說,但我多少是有點想要利用孟安去對其他參加者主動提問,以減少我的麻煩。
每當去接觸一隻陌生的動物的時候,對方突然將專注力擺放我身上常常會讓我訊息超載,除非是很必要的情況不然對於和別的動物接觸我能省則省。
「這有什麼問題,就算便找幾個都可以嘛。」孟安開始左顧右盼。我們分屬的隊伍是紅色路線,所以參加的團體主要是性少數族群,大多數的動物都有穿著符合主題顏色的服裝或是配件。
喔,也有一些穿得比較少的,或是精心準備的裝扮。扮成獨角獸的馬,扮成巨龍的鱷魚,七彩的鳳凰,九尾狐,鷹鷲獅,還有麒麟,加上一些我認不出來的幻想生物。
有三匹動物一起扮演的奇美拉,他們一起站在一台電動滑板車上頭,看起來滑板車的馬力有點承受不住他的們重量。
我想,這就是表達真正自我的意思吧。所有時間,都花在扮演某個其他動物眼中符合常理的角色了,戲服和容妝就像是第二層皮膚一樣,怎麼分得清楚是防護還是枷鎖。
鏡中自己的倒影、他獸眼睛內的映射、永遠跟在身後的影子,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本體呢?比起某種其實從來沒有存在過的假象,只是會說話,點頭,擺動手部,偶爾微笑一下,以能夠從餘燼中重新誕生的火鳥作為自我的形象,我覺得還符合邏輯多了。
受限於我們視覺神經細胞在不同個體之間,有著不同類型的消長差異,所以其實所有生物眼中的世界的顏色都是不一樣的。有趣的是,對於某些與世隔絕的小型部落研究發現,生活在海島或森林裡的居民,其對於藍色或綠色的敏感程度會大幅提升,也就是說他們可以區分出更多層次的藍,或是更多層次的綠。
而且這種經驗,將會形塑腦部的構造,再和其他經驗,例如嗅覺,或是具體的經驗連結,都會使得負責不同功能的腦區有不同的改變。
所以說,我們眼中的世界將形塑我們的行為和知覺。也可以說,我們如何感受這個世界,將會影響這個世界的樣子。
「就跟你說不要穿高跟鞋來吧。」我們經過兩匹羚羊,其中一匹對另一匹遭逢的意外感到十分幸災樂禍。
「我就矮啊,不然你的鞋子給我穿。」第一匹羚羊懊惱的將鞋跟斷掉的高跟鞋拿在手上。
感官與世界相互形塑,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我們沒辦法將我們眼中的不同描述給其他動物了解,基於生理和邏輯上的限制。我們即使穿著其他動物的鞋子,走過無數的道路經歷無數的旅程,我們也沒辦法得到相同的經驗和感受,因為我們就是不同。
「你的腳那麼大最好是穿得下啦。」第二隻羚羊思考了一下,脫下了自己的鞋子。
「那我就陪你打赤腳吧。」兩匹羚羊一起大笑著,手勾著手繼續走了下去。
「你怎麼想得到這麼白痴的結論?」第一隻羚羊問道。
「看看我被什麼程度的動物給騙去了,這就是我的水準啊。」兩匹羚羊漸漸走遠。
我們之間存在著差異,但這並不代表,我們沒辦法嘗試去相互理解。因為我們並沒有那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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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雄快點過來!」孟安突然拉住我的手,我壓抑著想要豎起的毛髮。
是一匹自己走著,年長的狼,棕色的毛髮中夾雜著許多灰白色。藍色的眼睛和那十分立體的五官,另外我還注意到他身上的服裝配色是紅白藍三色,是法國動物。
他舉著一隻牌子,我迅速的讀著,他用通用語寫下對於多元成家法案的重要法條和支持原因。孟安一直戳我的側腹,我強壓下想要往他鼻子揍下去的衝動,思考著下一步行動。
孟安一副「你們都是大灰狼應該最熟了」的表情真的有點煩,但是不得不承認,大灰狼間的溝通比較不會有障礙。
「您好。」我向前致意,並引起他的注意。春太郎之前有大概提過歐洲狼的一些習慣和禮儀,我擺出相對應的肢體語言,向對方問好。他好像有一點驚訝,但馬上對我的動作有了回應。我表明我們的身分和目的,順便介紹孟安。
「那隻笨貓。」我用肢體語言表示。
「我懂。」大灰狼也回應我。
「灰幕先生,請問你是特地來中央國參加遊行的嗎?」要不是我有聞出酒店地毯和旅行包沐浴乳的味道,這樣問外國面孔的動物結果對方是移民就尷尬了,或者是少數民族。其實我從來沒有當面見過任何蝦夷動物。
「是的,世界主要大型的異種婚姻遊行我都會去參加,我昨天才剛剛到中央市。」知道灰幕先生已經在世界各地參加不同國家的遊行十年以後,孟安顯得有點驚訝,接著便詢問大灰狼中央國的遊行和其他國家相比有什麼樣的差異。
「很快樂吧,我想,這是我感受到的最大差異。」他笑著說道,孟安擺出疑惑的表情,應該是不確定有沒有誤解了對方的意思。
「歐盟在最終通過法案保障各種不同類型的婚姻之前,也是經歷了非常漫長的修法和遊行示威。誰能想的到,那些以前努力推動允許離婚法案的大灰狼們,老了以後這麼抗拒異種婚姻。」灰幕先生像是想到什麼一樣笑了起來。
「但是在法國,每一次的遊行,都是表達政治訴求的示威,是爭取權力的戰鬥。磚塊,催淚瓦斯,鵝卵石,強力水柱,莫洛托夫的雞尾酒,受傷掛彩,甚至是死亡,都是家常便飯。」他抬起頭,看了看四周。
「我並不是說這樣不好,或許不同地區的文化上本來就有所不同。像是嘉年華一樣的快樂遊行也沒有問題,但這就是和其他國家遊行上最大的不同。不過這次因為公投打包法案的關係吧,明確訴求的表示也比較容易看到了。」他比了比一些帶著標語參加的動物們。結果外國動物可能比中央市的居民更清楚現在的情勢嗎。我和孟安向灰幕先生道謝。
「中央國那麼多貓你都怎麼調適的?」他對我投出明確的疑問。法國應該有四分之三動物都是大灰狼和各種品種犬吧,即使作為常常往返國際間的旅客應該多少會有點不適應。
「犬科天然呆,屢試不爽。」灰幕先生哈哈大笑,我們道別之後分開。
「欸你們耳朵在那邊動來動去是什麼意思啊,要不要教教我?」孟安靠了過來說道。
「這是大灰狼間的最高機密,怎麼可能洩漏給天敵一樣的貓科動物知道?」我看著孟安,折了一下左邊的耳朵。孟加拉虎用力的拍著我的肩膀,一邊像是要沒氣了一樣的大笑著,而我努力的壓抑逃跑或是揍他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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