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就知道,夜眼的母親是教官之一,或者至少是和學院相關的文職人員。再加上是前共和軍成員和擅長使用刺劍這兩個猜測,可能性很快就只剩下三葉了。」三葉是前共和軍首領這件事情總是學生們茶餘飯後的閒聊主題,而被三葉修理過的教官們很也常和學生提到她是刺劍大師。
「她黑色的眼睛則證實了我的猜測。後來才聽到傳言,三葉額頭上的花紋是和團長決鬥的時候留下疤痕之後才出現的。那時我就能完全肯定了,三葉是夜眼的母親。」我從那溫柔濕暖的觸感中脫離,黎明靜靜的聽著,藍色和棕色的眼睛閃爍著光芒。
疑問,繼續,學習?
讚許,努力,繼續。
黎明非常快速的擺出一連串表情和臉部動作,耳朵以不同的角度和方向甩動著。黎明正在教我他和黃昏專屬的暗語。相比於三葉原始用來傳遞情感的那套系統,黎明和黃昏的用途則是偏重於決策和動作的溝通,所以更加簡化又直接,以行動上的實用性來說是更具有優勢的。按照這個速度我還需要好一陣子才能順暢使用這套系統,但是反正我現在被他們軟禁在床上也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
「啊。」黃昏發出訝異的叫聲,他之前一直在檢查夜眼的雷克斯聖牙掛墜。「和我猜的一樣,裡面儲存了一些資料。」黃昏迅速看了我一眼,我來不及判斷出他的情緒。
「裡面是什麼?」我努力按捺即將要炸裂的心情,放緩呼吸,但顯然不太成功。黎明顯然是察覺到了我的異狀,將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和許多團裡的教徒一樣,夜眼也用掛墜儲存遺書。」黎明給了我一個表示肯定的暗語,他的遺書也存在裡面。
「裡面是什麼?」我捺住性子又問了一次,這差不多是我的極限了。
「我不覺的我應該……」黃昏的話語被我的低吼聲打斷,他立刻回頭迅速操作著電腦。黎明發出了不悅的聲音吸引我的注意。
不,可,以。他的異色眼直視著我的雙眼,裡頭滿滿是指責的意味,耳朵很緩慢但堅持的擺動著。
對不起。我比出我們的暗語。
黃昏,道歉,立刻。他今天特別堅決呢。黃昏好像察覺到了我們的動作,又回過頭來看著我們。我為我的不小心失控道歉,他的回覆動作太快我看得不是很懂,但是我讀得出來是接受了我的歉意。
「這是給三葉的,希望三葉能理解他的決定。這是……那天寫的。書信的部分就這樣了。」說不失望的話肯定是在說謊,但我想也是,夜眼肯定沒有準備好對那時還被蒙在鼓裡的我說些什麼。黎明給了我一個擁抱,很溫暖。
「等等,你說書信的部分?」黃昏背對著我,比出了肯定的暗語。
「裡面還有……麝香貓咖啡的所有活動中海外帳號,雇傭關係的帳單,還有主要據點的資訊。」黃昏迅速的敲著鍵盤。「解碼字符我很快就猜出來了,」黃昏轉身看向我。「是『夜眼』。我猜是三葉留給你的,看起來花了好一段時間收集。」黃昏的眼睛在螢幕和我之間來回看著,像是在考慮什麼事情。「呃,她留了個非常簡短的訊息,『給小白痴』。我想沒什麼爭議的了。」
這是,三葉的遺產,留給,夜眼;留給,我的。終於,首腦的資訊,到手了,這麼多年,終於。
強烈的情緒自胸口湧了上來,我想要站起來,我想要立刻就用匕首刺穿那隻麝香貓,一毫米一毫米的從下顎進去,我要把他甜美的尖叫聲錄下來,那絕對會是我最喜歡的安眠曲。不,這樣死得太快了一點,我要把他一個一個關節的折斷,復位之後再切下來,塞進他的嘴裡然後再用他的腸子勒死他,不,讓他吃下自己的腸子變成一個迴圈好了。算了,到時候再即興發揮吧。我就要起身之前,黎明和黃昏一起把我壓在床上。
病患,休息,綁起來。他們完全同步的比著暗語,我就像是視野分裂一樣有一點點錯亂。他們更加堅定的強調了一次,特別是「綁起來」。我只好讓步,放低耳朵。我好像察覺到他們鬆了一口氣的情緒。
接著,黎明和黃昏完全同步的舔了我兩側吻端。好癢。再這樣下去我的腦袋應該會爆炸,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沒有想要回答我的意思,他們繼續同步的舔拭著我的鼻頭到整個臉頰。
我以為我不可能會再有這種感覺了。但是,突然之間,今天這個場景,喚起了一些我很遙遠的感受。癢癢的,濕濕的,好像,被愛護著一樣,這是母親的觸感。從以前我就覺得很奇怪了,為什麼我會有這個記憶,還是這只是存在於我的想像呢?
從尾巴末端發出的麻癢感一路順著脊隨往上傳遞,讓我不禁打了個冷顫,將我自模糊不清的記憶中抽離。他們看到了我的反應以後笑了出來,連嘴角上揚的角度都一樣,他們尾巴同時擺動產生的氣流帶來一股涼風。
看來我的腦袋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習慣這種像是分割畫面的狀況,我閉上眼睛,讓大腦休息,並且緩緩呼出一口氣,剛剛突然被激起的憤怒就這樣回歸平靜,就這樣被安撫了,我想這應該已經超過單純是同族碰觸的效果。
如果對方是別的狼我應該是做不到的吧?與黎明與黃昏的相遇都已經快要八年了,期間又發生過那麼多事情,現在想想,他們總在我最低落的時候出現呢。是專屬於我的,黎明,與黃昏。
但即使是這樣,被他們兩個壓制著的這個當下,都有點讓我感到緊繃和不安。失去主導權,並不僅僅是露出腹部容易受到攻擊那麼簡單。我能毫無困難的從仰躺的姿勢立刻起身迎敵,真正的考驗在於,將自我交出去,卸下所有防備,呈現真正自己靈魂的樣貌。我不知道我是否已經準備好了,我還是,有那麼一點害怕。
「我們互屬於彼此,同為一體,所以不會有秘密。」我能向自己坦承嗎,我願意看見自己真正的樣子嗎,我能夠對自己說出,我那無法啟齒的祕密嗎?像是察覺到我的猶豫般,他們又開始同步舔起我的脖子安撫著我。要放棄自己的主動權,使自己完全暴露並任他受宰制?所以說,這就是全然的信任的意思嗎?
我再次試著放鬆,感受自己於無邊無際的夜空中飄浮,被毫無保留的接納。我感受著那外層粗糙,內部柔軟的細緻狼毛觸感。他們從兩側抱著我,將頭靠在我的兩邊肩膀上,輕柔的舔拭著我在激烈掙扎中弄亂的頸部和頭上的毛髮。我就像一匹初生的幼崽一樣,沉浸在這個有些朦朧的時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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