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正正的活著』、『不傷到他者的活著』、『守規矩正直的活著』,這是為了不犯錯而活著的方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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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陽台上的飛行動物專用通道降落,拿下護目鏡,清理了一下沾到臉上的灰塵。中央市的汙染程度真是日益惡化了。
我用識別證和密碼打開了氣密門,從陽台直接進到了中央行政大樓的網路中心。我聽到了一些聲音,迅速的調整瞳孔對焦,一邊適應光線。雅典和我各自看見了對方,露出了擁有超強視覺動物之間才會懂的表情笑著。
「在加班嗎?」我展開翅膀,飛到網路中心第二層的樓中樓對她說到。看來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
「對抗邪惡的戰爭永遠沒有假期。」雅典開了個玩笑,將隨身碟從中央處理中心的插槽拔起,收了起來。我對她露出微笑之後拿出我的隨身碟,放進插槽。一個想法閃過我的腦中。雅典該不會就是間諜吧?我們互看了一眼,看起來她想著一樣的事情。我們一起大笑了出來,但沒有把這麼荒唐的妄想給說出來。
「自由派這段時間看來會過得很辛苦呢。」我邊操作著觸控螢幕一邊說道。
「我還以為你也是自由派。」雅典拿出手機說道,看起來是在發訊息。
「其實我是『務實派』,不過,妳懂的。」我聳聳肩說道,雅典點點頭回應,讓我看了她的手機螢幕。是一篇新聞報導,關於我在異種婚姻大遊行最後的演講有多麼驚世駭俗,還有關於我以局長的身分參與有多麼違反行政中立,以及下方滿滿的各種惡意中傷留言。他們是不是都忘記我是什麼局的局長了?
「他們需要你是自由派的時候,你就是自由派了。」雅典說道,語氣稱不上是和善。這個笑話其實也不錯,就是太黑暗了一點。我點點頭回應她,開始下載我要用的東西。
「身為自由派的妳,有沒有困惑無助,只想要放手讓一切燒毀的時候呢?」這話從自稱務實派的我口中說出好像有點違反獸設,不過我想,這幾年的經歷讓我有些不同了。雅典轉了頭一圈,深深吸了一口氣。
「總是喔,總是。」我們兩隻貓頭鷹,在沒有光的室內看著彼此。就像以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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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真正的樣子活著就是正義嗎?以虛假的樣子活著就是正義嗎?我應該是什麼樣子,而真正的我又是什麼樣子?告訴我啊,告訴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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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想過,安大略會問我這種問題。以前的他應該是不會這樣的。
合作過的這幾任融合局局長,安大略是立場比較穩健的,不會老是想要靠著報導管制來維持表象的和平,好像這樣就把問題解決了一樣。這是佛明索完全不懂的事情。
「自由派其實也還有分成進步或保守傾向,還有一天到晚害怕威瑪共和覆滅重演的那些細部派別。」我煩躁的時候有大幅度轉動頭部的習慣,這樣總是可以讓在場的動物感到不自在,就連Beastars大人都一樣。這小小的惡作劇總會讓我放鬆一點,不過安大略當然對這個行為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應該是會被嘲笑過於理想的那群夢想家吧。」我總是強迫自己看完各種網路上的惡意留言,提醒著我自己,言論自由是多麼難能可貴的東西,要好好珍惜。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我很清楚我的內心是很扭曲的。不過我想,「正常」的動物,根本不可能在遭受這些莫名奇妙的事情之後,還能保持對理想近乎幼稚的堅持。
「我常常會想,我為什麼要費那麼大的勁,去嘗試做對的事情?」最近的惡意言論都是在攻擊安大略居多,沒有被當成箭靶的感覺有點不習慣。現在還沒有輿論蠢到敢對Beastars大人們叫戰,即使能躲在匿名身分之下。可見他們並不是真的全然喪失理智的蠢貨,只是真的很邪惡而已。
不過,應該以此怪罪他們嗎?他們也只是最照自己的本能行事罷了。只是按照自己本能行動能夠當作藉口嗎,那這樣為什麼我們要將食殺入罪呢?
「我想,是因為,內心深處,有什麼在告訴我們,我們可以成為更好的自己吧?」安大略轉了轉頭,眨了一下眼睛。貓頭鷹是唯一會這麼做的鳥類。「而我們也知道,對於那個更好自己的嚮往,就是支撐我們繼續走下去的力量。」安大略展開他那巨大的白色羽翼,將我包覆於其中。
「上次不是說好,不應該在毫無希望的事情上繼續浪費時間嗎?」我喃喃的低聲說道,連我自己都差點聽不見。可惡,被突襲了。好熟悉的溫暖。
我們斷斷續續,分分合合的交往,加起來已經過了十年了。回想起來真是有點訝異,上次分手已經將近是三年前的事了吧,還是更久?我已經不記得了。
「身為理想自由派,難道不是應該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嗎?」哼,這油嘴滑舌的傢伙。安大略又是為什麼打算再次嘗試呢?是因為偶爾察覺到自身的寂寞,還是這段時間排山倒海的惡意讓他需要找到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這段時間,我的確是比平常更加的疲憊,又累又想要放棄。這幾年來,他好像改變了很多。當然,我也是。誰不是呢?
在這短暫的脆弱過後,我們可能又會再次走上異途,假裝這段時間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就像以前每一次一樣。但是這有什麼關係呢,這真的好溫暖,而且我疲乏了。我們都對彼此十分熟悉,可以在相互尋求慰藉的過程中省下許多麻煩。反正根據網路留言的說法,我們現在都是中央市的公敵了,或是什麼道德敗壞的罪惡存在,不需要在乎其他動物是怎麼看我們的。
「再說了,自由派的覺醒自主雌性對我的吸引力可是強大到無法抵擋的。」不知道為什麼,這句奇怪的表白讓我有點心動。
「那就讓我們再次嘗試這明知不可能的事情吧。」我靠上了他的胸口,暫時把所有煩心事拋到腦後。
「直到我們都再次放棄嘗試。」他淡淡的說道。
「或是死亡先將我們分開。」我如此回應。
「哈。」安大略總是會被我的黑色幽默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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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也在依然沒有答案的世界中祈願著,雖然笨拙如我,但還是無論何時,都期待能與你歡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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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指甲,輕輕敲著電子桌面。雖然說安卡已經處理完了今天的公文,但還是有一些事情需要繼續費心的。
學術委員會將在假期結束之後審核昆蟲工廠的計畫,考量商業技轉的可能性。反疫苗團體的風潮已經吹進中央國了,這可能是需要優先處理的事情,盡量在火星燒起來之前將它撲滅。媒體識讀的相關計畫已經推行了兩三年了,成效卻一直不是很好,是不是要提高這裡的優先度呢?
我叫出了年度重點計畫的工作清單,提高了媒體素養的優先順序。巨大藍鯨見證,我們還有這麼多事情要做嗎?
我按了按額頭,思索著至今我們所達成的事情。
黑市合法化以及各種潛在歧視法律的廢除應該算是我們第一階段的重大里程碑吧,希望異種婚姻家庭多元化在歷經這些波折以後最後也能得到圓滿的結果。
其實我常常在想,如果我當時沒有失控,引發那場破壞,Beastars法案真的能夠在惡意環伺的狀態下繼續執行嗎?
作為所有行政機構的領導,Beastars協調著行政機構之間的合作,並且制定重點優先工作項目,決定著我們社會運作的軌跡。這些年,我也努力學習,了解了一些我以為無法解決的問題是存在著改變的契機的。
結識了無數優秀的動物們,看到了那麼多的心血和奮鬥,才能使得社會繼續向前邁進。有那麼多平凡和不平凡的動物們,在為我們的社會默默付出了一切,為了各自眼中更好的未來。
而在這之中,只有我的願望被實現,實在是太不公平了。作為獲得這個特權的存在,我有義務,去實現所有動物們的願望,將所有的未來背負起來。
我曾經以為,我只需要站在路易背後,支持他,讓他改變這個社會就已經足夠。直到後來我發現,只有路易在努力是不夠的,我也必須要能夠獨當一面,我們才有可能相互扶持。
所以,我站了起來,靠著自己的雙腳,堂堂正正的站著。
雅夫亞邀請我們兩個一起去見他的那天,從中央行政大樓眺望著整個燈火朦朧的中央市,那光景我是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我還留著我們第一次上報紙的合照呢,現在還放在中央行政大樓辦公室的防潮箱裡。
關閉各種應用程式後,我又看了電子桌面上的全家福一眼。
和春太郎……我想現在應該要叫他夜眼了,畢竟那是他自己選擇的名字。和夜眼的談話還是挺順利的,雖然從他肯透漏給我和艾爾的資訊看起來,情況有點不樂觀。
為什麼,不願意讓我參與呢?是因為不信任我嗎,還是……有更簡單的原因?
算了,就像路易說的,這可是難得的假期。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與其在這裡漫無目的胡亂瞎猜也於事無補,不如清空雜念早點休息。這幾天重要的行程還不少呢,總不能精神萎靡的去重要的聚會吧。
我伸展了一下筋骨,打了個哈欠,打算去盥洗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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