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羅馬。
酸雨持續下了好幾天,昨日開始更下起「火雨」來;火屑如螢火蟲般從天而降,倖存的民眾都再不敢走到街上了。然而瑪格麗特卻風雨不改的在羅馬市內傳福音,尤如茫茫大海中的火炬一樣給予人希望。
於是有越來越多的生還者響應瑪格麗特的號召,帶著僅存的糧食來到梵諦岡避難。不見天日的羅馬街上依舊是烏燈黑火,相反梵諦岡卻燈火通明,同樣是希望的象徵。
如今梵諦岡聚集了十二萬信眾,然而這數目與羅馬原本的人口相比則銳減了九成人口。不禁令人聯想,自從第一枝末日號角響起的一刻起,單是羅馬已經有超過一百萬人罹難;他們有的活埋在大地震的瓦礫之中,有的則是死於無謂的暴動裡面,當然也有人被火流星直擊而化成灰燼,又或者是因為重傷失救而亡。
簡而言之,超過一百萬的遺體被棄置於羅馬市內受盡風吹雨打,這完全是瘟疫的前奏;假如真的爆發瘟疫,如此人口密集的梵諦岡更不可能獨善其身,再留在城內只有死路一途,這一點就連瑪格麗特也是清楚明白。
與故鄉訣別的時刻來到了,聖伯多祿廣場上正在點起遍地燭光──雖然在物資緊絕的環境下此舉有點浪費,但已經是最後一天,反正多餘的物資也帶不走,不如全部點亮吧。
而且今天也是梵諦岡重要的葬儀……榮休主教庇護十三世的遺體今晨被發現埋在家中,這是叫做蒙主寵召嗎?雖然庇護十三世名副其實是被聖主的天使殺死,這也是現時聖教信仰矛盾之處。
圓形的聖伯多祿廣場上揚起聖樂,數萬信眾擠滿廣場一同肅立、默禱。在詳和的管樂聲中,六位身穿紅衣的聖殿騎士從協和大道抬著棺木走進廣場,並將棺木下葬於廣場中央的深坑之中。
深坑內除了庇護十三世的棺木之外,左右還分別並排三個棺木,象徵著這次災難裡遇害的其他死難者;今天除了是庇護十三世的葬儀,也是整個羅馬市的喪禮。
在場有些失去親人的信眾忍不住哭起來了,悲哀和絕望就像傳染病般漫延;管樂團演奏的是哀愁樂章,燭光只不過是為逝去的靈魂送別,從此陰陽相隔。
就在悲傷的氣氛下,安東尼將軍帶同瑪格麗特走到臨時搭建的台上演說:
「聖主已經死亡了。」
台下嘩然,廣場上舉著燭光的數萬信徒沒有想過會從聖教口中聽見這句說話。
安東尼再重覆宣佈:「聖主已經死亡了,而且祂是被我們殺死的──」
此番話彷彿觸怒了天神一般,在頭頂火山灰上突然傳出爆炸巨響,同時有如流星雨的滿天火雹散落在聖伯多祿廣場上!眾人連忙抬頭察看,只見火雹在半空中分解,像煙花般飄零散落,是有一道無形的結界把火雹通通擋下來了。
「呃、嗯……」台上瑪格麗特忽然臉色蒼白、全身無力,要靠老管家在背後扶著她才不至於跌倒。
「瑪格麗特,妳還可以堅持住嗎?」
「不用擔心……父親大人,請繼續。」
安東尼始終喜怒不形於色,繼續在台上對信眾演說:
「各位剛才也看見火雹雨了吧?那是聖主的憤怒,祂甚至差遣天使要消滅人類,以作最後審判的準備。」安東尼又說:「但我們應當反思,如此嗜血的行為真的來自我們一直所信仰的聖主嗎?不是,因為聖主已經被我們殺死了,而我們聖教更是所有凶手之中的凶手。」
「因為惡魔蠶食了聖教的內部,神聖的信仰早已腐化變得一塌糊塗;可惜聖教為了名聲竟試圖包庇如多瑪斯那樣的惡魔,讓大罪在信仰的深處蘊釀、發酵,直至連聖主也被邪惡附身。憤怒原是七大罪之一,本應不是聖主的一部分,如今卻成為了聖主報復的情緒,這一切都是聖教的錯。」
面對安東尼始料不及的懺悔,在場數萬信徒顯得手足無措,只是呆地站著聆聽。
「因此大家對聖教感到失望是理所當然的,甚至憤恨也是可以理解。殺死聖主的罪名就由我們來贖償吧──」
語音未落,新一輪火雹雨猛地墜落,並打斷了安東尼的演說!廣場上一邊演奏悠揚旋律,同時火雹霹靂啪啦的的沖擊梵諦岡的結界,在信徒頭頂上爆炸;數萬信徒都害怕得瑟縮禱告,祈求聖主的原諒!
但保護信眾的不是聖主,而是瑪格麗特。只見瑪格麗特緊閉雙眼,表情非常痛苦;原來她正在用自己的靈魂築起梵諦岡的結界,因此每當火球打在結界上,就等於打在她的身上,令她全身灼痛苦不堪言。
於是廣場上開始有人竊竊私語:
「那女孩看起來快要撐不下去了,我們還是回到地底避難好吧?」
「但這是神聖的葬儀,中途離場太明顯了……」
「而且我們要拋下那保護我們的女孩嗎?」
──咚,瑪格麗特用摩西之杖捶打地板,高聲說:
「儀式會繼續進行,就算天降災難也不能阻止我們悼念往生者!而且這是重要的訣別儀式,今天以後我們就要跟我們的故鄉暫別;為求生存,我們必需前往南非的聖教會,拯救被我們殺死的聖主!」
在場又是一片嘩然,在近乎失去信仰的這些信眾之中,他們已經分不清楚聖主是敵是友。
但根據安東尼和瑪格麗特的所說,難道他們主張人類還有機會讓到聖主回復善良仁愛,以結束這場殘酷的試煉嗎?
安東尼對台下信眾說:「沒錯,我們已經找到拯救聖主的方法了。只要大家願意追隨我們離開,我們必定會讓各位見證奇蹟的誕生,這也是死去的庇護十三世的遺願。」
聖教的儀仗團轉為演奏淡然的曲韻,於是安東尼主持儀式的最後一環,「請各位逐一為這次災難的受害者,以及庇護十三世獻上燭火,以燃點我們的新希望。」
在場信徒半信半疑地列隊,逐一把手上燭台丟進墓地──這場葬儀並非土葬,而是盛大的火葬。
數分鐘後,終於輪到馬里諾夫人和她的兩個孩子;由於孩子年紀尚小,所以馬里諾夫人代替孩子把燭台丟到庇護十三世棺木的旁邊,然後棺木終於燃燒起來。
對了,馬里諾夫人就是數日前被瑪格麗特救回來的少婦,連同她兩個孩子,現在都已經對瑪格麗特深信不疑。今天她看見瑪格麗特以肉身張開結界保護信眾,更加確信聖瑪格麗特是人類的最後希望。
這時候棺木的大火越燒越旺盛,這是數萬枝燭光所集合的火焰,在數米深的土坑中燃起衝天大火,像是要告訴在天上看戲的天使,這就是人類的決心。6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kfJf3vDM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