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仔,這是最後一棵草了。」
在太平洋飛了一整天,終於看見陸地,卻像是月球表面;海岸一個個巨獸踏平的坑洞,貝西摩斯走過的地方都被踏成粉碎,就像垃圾車將垃圾壓縮一樣。巴力西卜跳到五顏六色的混雜土地,臭氣熏天,但不減食欲將乾草吞進肚內。
「小妮子妳不用吃嗎?當天使真是可惜。」
「嗯嗯,我幫你找食物就可以了。」聖德芬在海岸飛來飛去,「不過周圍寸草不生呢。」
「全部被壓扁了吧。妳看地上還有深紅色的斑點,大概那些人類一同被踏成肉醬混在泥土裡。」
聖德芬聽見感到噁心。不過仔細想想,假如貝西摩斯走來普通人根本無法逃脫;那巨獸一步就幾十公里遠了,再怎樣走都不及牠走得快,唯一保命的方法就是祈禱牠避開此地,祈求牠不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頭頂,可是現在能夠向誰禱告?
巴力西卜問:「那個叫香港的地方不會同樣被踩扁了吧?」
「應、應該再往南走一會就見到……」然而聖德芬眼前的景色已經被巨獸踩得面目全非,認不出原形。
不但認不出地形,亦分不清日夜。天上巨獸圍繞地球轉圈,牠的影子不時閉日,每天都有日蝕上演,如今下午三、四點卻如同黑夜。聖德芬的連身裙發出淡光,便帶著巴力西卜起飛,翻山越嶺,終於在遠處看見一座熟識的山丘──
「那裡,那裡是教堂!」
暗暗中聖火山上燈火凋零,山下則是一片廢墟,好比獨立於濁流中的一片浮島。但至少聖火教堂依舊,至少證明貝西摩斯沒有路經此地吧;相反山下有擱淺的貨船,是海嘯過後的痕跡,可想而知是巨獸下海濺出的巨浪把海岸淹沒了。
「青蛙仔,我們去山頂看看!」
於是聖德芬興高采烈飛到聖火山上,馬上見到一些陌生的面孔,有幾個中年男女走上前攔下他們。
陌生男子問:「妳這野丫頭是誰?為什麼會從天上飛來,是原本住在聖火山的神仙嗎?」
「我以前受過聖火山的照顧,想回來看看和打聽消息的。」
「沒什麼好看吧?原本聖火山上的人都已經消失了,妳不會在這裡找到認識的人。」男子說:「我們也不想再跟魔神扯上任何關係,只要安靜度過餘生就好,不管天使魔鬼還是請妳離開好嗎?」
聖德芬答:「我只是想問問一個外國少女的下落而已。她叫做瑪格麗特,是聖教會的大主教,不過天使入侵香港時把她擄走了。你們知道嗎?」
男子搖頭揮手說:「我們不知道那種人,快走!」
「可、可是……」
──砰!砰!砰!
突如其來的地震打斷對話,見男子面色蒼白,抱頭大叫:「啊……貝西摩斯又來了……都是妳惹來的不幸!」
遙遠的雷鳴原來是末日巨獸的腳步聲。但這不是擬人法像春天悄悄走近那般浪漫,而是實實在在的,末日正在逼近。其實山上居民惶惶不可終日,不知哪天會被踩死,已經快要逼瘋了。聖德芬看見他們那模樣,一陣心酸,但不懂如何安慰。
這時候有個女孩從教堂跑來,她的父母想捉住但捉不到,給小女孩跑來大叫:「有翼的姐姐,妳想找的人就在教堂裡啊!妳有辦法趕走那怪獸嗎?求求妳了。」
「是瑪格麗特!」但聖德芬又垂下頭,「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幫妳們……」
男人嘲道:「就算給妳看也沒用,那女孩早就死了。只是她的屍體沒有腐化,一定是有什麼力量,說不定是保佑我們山頭不被貝西摩斯踩踏的護符呢!怎能夠把她交給妳。」
但眾人爭吵的同時地震越來越近,震耳欲聾;聖德芬回頭遠望,看見貝西摩斯正朝聖火山而來──地平線上突兀而行,身影漸大,看步伐三分鐘內必定會在聖火山頭掠過!
「快把那巨獸趕走!」
「都是妳帶來的惡運!」
「天啊!這次我們要死了嗎……」
教堂陸續走出幾十人,有一家大小,男女老幼,一同跪下叩頭用盡任何方法祈求巨獸遠離。聖德芬不忍看見,喃喃自語:「青蛙仔……不如我們試一下阻止貝西摩斯好嗎?」
「小妮子,那可是撒旦大人的等級,妳去不是白白送死?」
──又有異像,氣氛一轉;青空重光,空氣揚逸聖詩作伴,兩行千人的天使聖歌團在彩雲間列隊奏樂。每位天使已經是太陽耀眼,但天使中間更有萬倍光芒,與白天渾成一體;凡人皆不可直視,只有聖德芬能看見光芒的真身。
「聖、聖主……」
光芒之中有慈祥老人的輪廓,只見老人浮在貝西摩斯上方,手舉萬頃光輝,壓縮成聖輝長槍擲向巨獸!從背脊直穿胸膛,貝西摩斯慘厲嘶叫,當場倒下。
隨行的天使便在空中盤旋吹奏喜悅的號角。聖主輕揮衣袖,貝西摩斯便化為雲雨滋潤大地,荒野廢墟長出青蔥嫩芽,海水無盡湛藍。
「是救世主……」
山上的人類紛紛低頭懺悔,大喊:「偉大的救世主啊!偉大的天使啊!」
然而聖德芬嚇得目瞪口呆,本能意識害怕聖主會懲罰自己。巴力西卜見狀便對山上的人說:「這女孩正是大天使,天使命令你們將瑪格麗特交出托管,快快引路!」
那些人類果然照做。趁天使聖歌團發現自己之前一定要把瑪格麗特救走,這是唯一的機會了,就算只是一具沒有呼吸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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