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拉托喋喋不休地把整件事說出來,形容得繪聲繪影,猶如事件當真在眼前發生一般,只是楚燕實在沒有心情仔細去聽,只取了大略意思便開始在腦海獨自思考,札拉托見狀也只好草草結尾。
「你是想說亞比倫曾經使用新研發的藥,以人體作為實驗品吧?而有著這種前科的他自然是不能相信,對不?」楚燕整理好後,直接問道。
「元首明白就好了。」札拉托只簡單回答了一句,畢竟他知道多說無益,能盡的人事他都盡了。
「無論怎樣也好,這件事暫且不要讓乘風知道,我猜他今早沒聽到多少。」楚燕說完後便離開了飯堂,札拉托與艾麗莎二人則跟在她的身後,打算跟乘風道別後才回宿舍休息。
乘風的病房在三樓,只是在一樓之時,便已聽到樓上傳來陣陣琴聲。
憂鬱、哀怨、辛酸、憎恨、心痛……
人世間最悲、最愁之樂曲除除奏起。悲的,不是那首歌的低音;哀的,不是那首歌的旋律;一切……只是吹奏之人的情感。
三人每踏一步,似是幻覺,除了音樂,更像有人伴唱。
「輕輕撫琴 奏出 寂夜之曲
音符 與星輝映
滴血 隨聲而流
孤獨夜空 星光 不再出現」
三人不消一會便來到房門前,一曲已終,隨著電子感應器觸發,自動門也向上縮去,房間一片漆黑,一種不自然的冰涼感覺傳來,令人不自覺地顫抖。
「乘風!」楚燕首先衝入房間,甚至連燈也忘記了去開,僅靠著微弱的月光來視物,直至數秒後瞳孔才適應而放大,只見一個人背對著門口,坐在窗前,仰望著夜空,此人不是乘風是誰?
「姐姐,能跟我說……我是不是真的不可能再當魔法使……是不是不可能追尋零冰?即使我再多努力也好,連一丁點兒的機會也沒有?」一把冷冷的聲音,像帶著無數哀傷,手上拿著閃閃發亮的銀色口琴,上面有著數條波浪紋,大概是這口琴的款式吧。
楚燕聽著那首曲,本已心酸,再聽乘風一言,心更是碎掉,她感到很累,不想再欺騙乘風,或許……可能是不想再欺騙自己。
楚燕一步一步地往窗口走去,微微的腳步聲伴隨涼風,札拉托與艾麗莎並沒有進入房間,此刻世界,只剩下乘風與楚燕二人。
「是的,根據情況……」
「夠了。」乘風冷言把楚燕的解釋截停,淚腺已經腫脹起來,只要稍稍觸碰便會淚如雨下。
楚燕默然,輕輕遞出了雪白的雙掌,握緊了乘風那拿著口琴的手,後者只是輕輕一掙便沒有理會,兩人就這樣看著夜空,呆坐著。
「札拉托!」在房門外的兩人準備離開時,艾麗莎察覺轉角處有一人影,札拉托更是在艾麗莎未驚叫時便化作一團棕影,一瞬間便到了轉角處,細看之下此人竟是亞比倫,矮小的他已被札拉托整個人抽離地面了。
「呵……少爺,不用這麼緊張吧?」札拉托看著嘻皮笑臉的亞比倫,自然地產生出一種厭惡的感覺,立時放手把矮小的他放回地上,此時艾麗莎也已經飛到。
「你在這裡幹什麼?」札拉托的心情也不太好,不是因為遇上這個人,而是不知道乘風的情況的緣故,所以出言也不怎樣客氣。
「沒什麼……只是來看看病人呀……」札拉托想也不想就給他一拳,他幾乎肯定剛剛乘風所吹奏的樂曲,全是這個人弄的鬼。
亞比倫哈哈呵呵地離開,很明顯是被剛才那拳打得說不出半句話來,札拉托也不阻止他離去,心中想著的,是在房間的二人。
「……你說的話是真的?」乘風難以置信地問道。
「千真萬確,以前不說……因為我也不敢面對,我怕失去你……」楚燕含著淚回答,樣子十分誠懇。
正當走廊的小事發生時,房間內的兩人已經打開了心扉,楚燕也不敢面對的真相……乘風已經知道了那件事的真相。
「我的爸爸媽媽是因為姐姐才死……不過,為什麼我還是感到溫暖?姐姐的手很溫暖啊!我一點怨恨也感覺不到……」乘風百感交集,知道了實情,本應悲傷,亦應對楚燕感到怨恨,然而他實在感覺到的,是一種能夠釋懷的感覺,心中的悶氣都好像釋放出來,整個人快要輕得在空中飄浮。
「姐姐,我想嘗試那三個巴仙的機會,不試……我肯定會後悔的。」楚燕聽到乘風的說話後整個人愕然,完全沒想到乘風會說出這句話來,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反應,她本以為乘風定會大叫大嚷,甚至一走了之,沒想到乘風還是稱她做「姐姐」。
「你是認真的嗎?」楚燕平復下來後問道。
「相信我……只要還有值得我守護的人,我是不會死的。」乘風的語氣很詭異,楚燕完全猜不出其中意思,獨自呆了一會。乘風再說一次,大概是絕對認真、嚴肅,楚燕還是說不出半句話來,心裡慶幸著乘風有這麼一個好目標,然而也心痛著他抉擇一賭那微乎其微的機會,最後她終於點頭允許了。
翌日早上,楚燕並沒有來病房,而是直接去了找亞比倫商議那個療法,而札拉托及艾麗莎收到了楚燕的通知,抱著驚訝的心態去找乘風。
「乘風?」札拉托進入了病房,卻看不到乘風的蹤影,走至窗前往下望,才見乘風坐在樹下,獨個兒感受著涼風、溫暖的陽光。
兩人剛踏出醫院,聽到令人情不自禁想要起舞的樂聲,這和昨天令人欲哭無淚的歌曲有著一樣的旋律以及是由同一人演奏,然而給人一種絕對不一樣的感覺,或許單單是因為演奏者的心境變了?
札拉托享受著和諧的音樂,一步步踏在綠油油的草地上,靜靜的坐在乘風旁邊,艾麗莎則坐在另一邊,把乘風夾在中間,細心地聆聽著,直至最尾的音符止息。
「呀……雖然不想提起,不過你能說一下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元首會……」札拉托待得乘風放下了琴後問道。
「秘──密!」乘風笑著說,同時輕按了扶手上的按鈕,輪椅的摩托開動,在草地上滾出兩行淺淺的痕跡,無奈的札拉托與艾麗莎只好跟在後面,只是對著昨天的事感到更好奇。
「希望你不是強自壓制著自己的情緒吧。」札拉托在心裡暗禱了一句,看見站在醫院前的楚燕向這裡招手,便與乘風一同回去,最後,乘風還是對昨晚的事隻字不提。
札拉托好奇得要命,或許說是他想知道更多關於乘風的事,再者對楚燕的抉擇實在不解,到亞比倫準備的實驗室途中,他幾次試探楚燕的口氣,最後當然失敗而回了。
這也理所當然,不是事件牽涉的人是沒辦法理解事件內的人,正如某些人覺得賭博能興家創業,在局內的他們相信著這一次孤注一擲,便能夠安享晚年,然則從局外人看,只會覺得是浪費金錢而已。
雖然札拉托探不到昨天事件的口風,可是還是取得了不少關於治療的資訊,經過楚燕與亞比倫的商議,成功率還是沒有增加,不過失敗後所造成的危險則大大減少,還好有楚燕在,以她的魔法,確實是一個強勁的後援。
楚燕與亞比倫花了快一小時才詳細地把療程教會乘風,畢竟整個治療成功與否,關鍵在於乘風的控制,只要他明白多一點,待會進行時專注一點,或許真的會有那一線生機……
未開始前,楚燕特意拜託了艾麗莎進行小型的試驗,先是以連魔力彈也不夠凝成的能量貫入乘風體內,麻麻癢癢的感覺令乘風感到興奮,從對面房間內的儀器顯示著,艾麗莎的魔法能量在乘風體內不久後便被消滅得一乾二淨,看來這個治療方法還真有點根據。
數人一番折騰,已經鬧到了下午兩時多,結果第一部份還沒有進行,眾人也只好稍事休息,決定吃完午餐後才繼續治療。
吃飯途中,剛剛小型試驗的後遺症直至現在才出現,乘風臉色越發越紅,豆般大小的汗珠從額頭滑至下巴,再跌到地面上積成小小的水漬,甚至痛苦得乘風不自覺地呻吟出聲來,楚燕頓時施法,幫助乘風穩定體內正在亂竄的魔法能量。
楚燕的能量之所以能夠幫助,而有別於艾麗莎對乘風產生傷害,是因為前者的魔法能量得以控制,在乘風體內達至引路者的效果,協助乘風去調節體內的能量,而後者則只是單單的把魔法能量注入乘風體內,效果也就如關閉了自身力場,吃了一記魔力彈一般。
「亞比倫,這樣的情況不能繼續了吧?」楚燕擔心地問道。
亞比倫還沒有回答,只聽到喘著氣的乘風喊道:「一定要繼續!」
他的口吻散發出一種令人不容抗拒的感覺,札拉托本以為楚燕會繼續阻止的,豈料後者只是默不作聲,讓乘風坐下休息。
一個大問號早已鑿在札拉托與艾麗莎的頭上,乘風一夜大變不在話下,沒想到連楚燕也是這個樣子,不願與亞比倫多接觸的札拉托也只好向他「請教」了,然而後者則說什麼也不知道,兩人也只好帶著疑問,再次回到了實驗室。
「乘風,即使我知道你的答案,不過我還想再問一次……你決定了嘗試嗎?」楚燕再怎樣體諒乘風也好,畢竟這次的實驗可說是不成功便成仁,即使明白乘風背後的信念,還是希望乘風能夠安安穩穩地活下去,乘風認真地點了點頭,帶著笑容慢慢地往進行治療的房間前進,楚燕只好送出一個微笑,送上她一生人最希望能夠實現的祝福。
「乘風,別忘了我們要一起找零冰。」札拉托也不再多說,只簡單一句,與艾麗莎一起豎起了大拇指,也就跟隨楚燕進入只有一窗之隔的房間,看著乘風進行治療。
這個情況真的猶如生離死別,僅僅三個巴仙的機會成功,失敗了的後果難以估計,即使楚燕與亞比倫更改了不少設備也是這樣說。
「什麼也沒有啊……只有一張鐵床子和鏡子,躺上去好像很凍耶?還以為姐姐、札拉托和艾麗莎會看著我啦……」乘風的心情也相當凝重,不過也只是片刻而已,立時便往過往美好的回憶去想,燦爛的笑容驅趕了這個房間的冰冷,他毫不知道那面鏡子是單向反光鏡,其實他想著的三人正在隔鄰的房間看著。
亞比倫看到了札拉托的疑惑,為什麼乘風像是沒看見這裡似的,也就解釋是為了讓乘風集中,專心地控制魔法能量。
乘風一直不停笑著,他心裡想的事,幾乎都是和札拉托相處的日子,當然也是有和父親母親一起生活的光陰。
亞比倫的聲音透過機器傳到另一個房間,乘風自然知道是到了重要關頭,立時把美好的回憶錄關上,開始集中起來,回到了人體的最基本……魔法能量。
「呀……要提供這麼大的魔法能量,電能應該是轉換不了吧?」突然札拉托想到這點,立時便問了出來。
「嗯,綜合A級的能量便不能由電能轉換而成了,是需要運用『瓦』這種能量。」亞比倫正想解釋,楚燕立時阻止了亞比倫並要求他專心於機器的檢查與準備,由她自己來回答。
「『瓦』能量……好像在哪裡聽過的,啊……是在魔法學校,那個……實戰機器!不過這是一種什麼能量,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啊……」札拉托想了一會才記起了在學校聽過實習女教官的介紹,只是那個女教官說得十分含糊,那時追問下去也沒有所獲,隨著時間也快要忘記這樣東西了。
「沒聽說過也不奇怪,這種能量是在魔法管理局成立後才發現……咳咳,因為這種能量罕有,所以只局限於在局裡使用而已,並不能普及化。」楚燕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地轉過了身,說話也有點斷斷續續的,札拉托自然察覺到了這細微之處,懷疑之念不禁產生,畢竟在他的眼中,這個人也不怎樣誠實,總是在事件快要遮掩不了時才說出來,當然這些感覺札拉托只會放在心內而不會表現出來,對方可是擁有最大權力的元首啊!
「在開始前還是先向你們再說明一下吧,第一部分『拓展』的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因為只需要用蠻……咳,只需要用高強度的能量衝破就行,只是乘風能否承受則是另一個問題。」
「第二部分『習慣』的成功率恐怕只有十分之一,畢竟我們還不明白身體為什麼會產生魔法能量,是因為身體能承載更多能量而產生,還是不論任何情況下也會產生。雖然在理論上傾向於前者,不過實際上是傾向於後者,因為平常我們身體在最大儲存量時,會有魔法能量從身體自動排放,換言之魔法能量是無時無刻也在製造……」
「是啊!我們使用探索魔法時便是依靠這種特性而進行搜索吧,即使不是滿載時還是會溢出身體,所以那些擁有一定實力的魔法使會進行封鎖洩漏能量的訓練,達至隱藏的效果。」正當亞比倫說得興起之時,艾麗莎突然搭上話來,畢竟她覺得自己的存在感在這裡很低,立意要在這裡炫耀一番,只是看來時機不是很對,札拉托與楚燕也沒有怎樣理會,亞比倫更是無視了繼續往下說。
「第三部分,也就是『產生』,正如剛剛所說,我們甚至連產生的條件是什麼也不知道,更莫談如何去產生了,所以這部分的成功率是接近零……」
「你不是說有三巴仙機會成功的嗎?難道你只是為了找人體實驗品……」札拉托激動地問道。
「三巴仙是算上其他資料、情況,綜合所得出的啊!我可沒有騙你,我也有把報告呈交了給元首的。」亞比倫回答的同時望向了楚燕,後者則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她的心正專注於乘風身上,對兩人的爭論也不怎樣在意,札拉托只好不再言語。
「元首,沒有問題的話便進行第一部份了。」亞比倫只是象徵式的問道,根本沒有等待楚燕的回答,立時通知了乘風,並且啟動了機器,冰冷的倒數聲傳遍兩個房間,然而札拉托感到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特別是看到亞比倫的眼神……又是一種狂熱?
一個螢幕從天花板降下來,上面顯示著的,是一個站直身體的立體人像,沒有任何肌肉、神經、器官……甚至骨頭!有的,只是一絲極難察覺的綠光,遍佈了全身,甚至比血管更多!
楚燕等三人正在嘖嘖稱奇之際,倒數只餘下五秒、四秒、三秒……
在另一個房間、獨自一人聽著倒數的乘風,除了把魔法能量平均分佈在身體各部份外,只有越來越快、越來越強的心跳聲,每一下心跳的聲音也是清晰異常,甚至連時間也慢了下來,能聽得出是「噗──通……噗──通……」。
突然,房間內一道刺眼白光閃過,那一瞬間,乘風毫無感覺,下一瞬間……3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1qO499o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