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你的身體已經不能再負荷魔法能量的運行了……再強行使用魔法的話你又會……」楚燕已經不知怎樣說下去,只是雙眼再次濕了起來。
「別哭……即使整個夜空只剩下一顆小星,盡管暗淡不可見,仍是要拼命發生引人注意的光芒。」乘風說著的同時費了很大的氣力把楚燕臉上的淚珠抹掉。
「乘風……你在說什麼!」即使是楚燕也好,也不明白乘風在說什麼,再加上此刻心亂如麻,更是想不透了。
「我已經失去過……現在我不想再失去,我要保護我想保護的一切,姐姐……放心吧,我不再是那個乘風。」乘風那幾個動作早已令他十分痛苦,只有藉著輕輕的呼氣來減輕痛楚,不過也不見得有什麼用。
楚燕聽到這裡,心終於軟下來,也就不再說話,就這樣伏在乘風的床上,兩人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門外則站著兩個人,當然是札拉托及艾麗莎了,他們兩個最初聽從醫生的建議走了後,不消幾分鐘便回來,只不過不知說些什麼,因此就在門外默默地站著。
翌日,醫院總局物理治療部。
「乘風,不要逞強了,要循序漸進!」一名穿白袍的男醫生說,只見乘風正在用手扶著兩旁的欄杆,在中間極緩慢地挪動著,半步也不夠便跌一次,在旁的艾麗莎則在他跌時便叫一次。
「時間夠了,不要再做,停!過多只會影響治療效果,乘風!」男醫生已經喊了很多次,原本十五分鐘的運動已經變成了半小時,乘風早就大汗淋漓、全身濕透,重重地喘著氣,不過還是努力地走著,終於在一次跌下後再也沒力爬起來才停止。
「乘風啊……你不要逞強好不好?這樣下去即使沒事也會變成有事啊!」楚燕看著第一次進行治療的乘風,也看著他不顧醫生建議,一直拼命地去練習,內心總是揪著揪著,劇痛難當。
「呵……別小看我嘛,我已經說過……我變了。」乘風有氣沒力地回答著,此時他被醫護人員扶上了電動輪椅,與楚燕一同返回病房休息,後者聽到不知是高興還是傷心,連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覺到底是怎樣。
「姐姐,能教我怎樣運行魔法能量嗎?我感覺到體內有微弱的能量在流動,可是完全控制不了。」此時乘風已被楚燕扶到床上,她也拿了一條濕毛巾給乘風抹汗,每每聽著乘風的說話,心裡總是多一分傷感。
「方法是有的……不過你明白你現在的情況嗎?」楚燕凝重地說。
「哈……我怎會不明白?這個身體可是我的呀!」乘風還是那個自在的笑容,貌似沒有被這個情況影響。
「怎樣也好,我給你說明白你現在的狀況吧。」楚燕暗自搖了搖頭,她自然感覺到乘風那笑聲毫無歡喜之意,而是帶著一份淒然的感覺,不過看著乘風那從來沒見過的認真,決定一盡自己所能去幫助他。
「你也知道你身體所產生的魔法能量本已帶著風屬性,所以你較其他人施展進階屬性的魔法也來得容易,畢竟不用把無屬性轉為帶屬性能量。可是這並不代表你的身體能負荷進階屬性的魔法能量,我聽過札拉托說你曾經施展過雷球,然而也只僅限於那種程度,不論持久還是威力也是極差,這點你自己也應該明白吧?」乘風輕輕地點了頭,史無前例地認真聆聽著,甚至比他看見或遇上感興趣的東西更專注,看來零冰在他的心裡,已經到了一個超越一切的位置。
「你與零……他的那一戰,最後那兩招魔法……你同時施展了兩招進階屬性的魔法,本來一招也足以令你的身體吃不消,現在還要兩招齊施,自然是死定的了……你的魔法能量沒有反噬已是一件幸事。」楚燕說到這裡顯然說不下去,也就簡略帶過。
「算了……再說過去的事、責怪你也沒用,還是說現在能做的事吧。」楚燕閉上了眼睛,默默想著多年來修練魔法的方法,一個魔法使當練到一定水平時,有些人會不停用自己最強的魔法來修練,然而這類人的進度反而會比較慢,因為修練魔法的基本功對進步顯得更為重要。
「現在你的身體也在調節,雖然能夠產生魔法能量,不過因為你的身體承受不了而被鎖定在一個限額之內,你要做的便是衝破這一個限額。當然,首先要做的事是控制你的能量。乘風,你覺得魔法有趣嗎?」楚燕突如其來的一問,觸碰了乘風內心深處,回憶起最初與札拉托見面之時,也被問過類似的問題,
「以前很喜歡……現在……」這是乘風以前的答法,此刻他也不知道確切的答案,他撫心自問,現在真的討厭魔法嗎?
「以前的以前很喜歡,在那裡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他們也教著我用魔法,只要我成功施展出魔法,他們便會很高興,然後我也會很高興。不過以前我很討厭,因為魔法……因為魔法……奪走了我最重要的東西,不過身體總是不自然地用了……後來也沒有怎麼理會,直至札拉托問我……」乘風說到這裡停了下來,二人雙目互視,眼裡盡是說不出的感覺。
「現在,我可以肯定自己很喜歡魔法!我不只是喜歡,更是需要!我需要更強的力量,更強的魔法,為了零冰……我一定要踏出我的魔法之道!」乘風起初猶豫、斷斷續續地說著,直至說到現在,他的語氣變得斬釘截鐵,每粒字也顯得他背後的決心,起初楚燕還擔心著他說討厭魔法,然而現在終於可以釋懷。
楚燕微微地笑著,以皙白的手輕輕地摸了摸乘風的頭,在心裡默默唸了一次乘風剛剛的說話,不禁一笑,乘風還真有乘風的風格,以「以前的以前」來界定比「以前」更以前。
「很好,你喜歡魔法就行了。那你以後就依著我這種方法做,仔細聽好了。」楚燕再三叮囑,說明這種方法對正常人來說沒有多大危險,畢竟修練錯了也能以自己能量來修補,然而乘風連最基本的也快沒有了,只有稍有失誤,後果可謂不堪設想。
「閉上你的眼睛,用你的心去看。閉上你的耳朵,用你的心去聽。閉上你的觸覺,用你的心去感受。將你的注意力專注在自己的體內,尋找比較穩定的能量,一絲絲地引導去你認為最易集中的地方,然後順著血液的流動路線,以你集結了的能量吞併其他亂竄的能量,最後釋放於體外。當你能夠固定釋放後的能量後,就像控制魔力彈般擊向一個目標,起初自然是控制不了,不過慢慢的便能一枚接一枚地發動,加以控制並令每一枚也擊在同一個位置上。」楚燕說著的同時也示範起來,只不過這情況有點好笑,因為她根本不需要去封鎖外來的騷擾,只要隨便也能運行起魔法能量來,然而乘風也沒有怎樣理會,當真深入了自己體內的世界,尋找著那虛無飄渺、可以控制的能量。
乘風沉醉於魔法的世界中,楚燕也沒有打擾,把醫院人員送來的午餐蓋好,靜靜地在旁看著,其他人或許看不見、感覺不到,其實楚燕設置了一個感應結界,只要乘風體內發生什麼異樣便會立時察覺,便能在危急之時伸出援手。
那些食物的蓋子上滿佈了白濛濛的水氣,慢慢的聚結成一顆小水珠跌回食物之中,原來已經五時多了,夕陽餘暉射進房間來,楚燕一刻也沒有鬆懈。
札拉托與艾麗莎本來是在房間的,只是看見楚燕正在教導乘風,也不好意思在旁邊妨礙他們,手執一本黑色的書便與艾麗莎一同離去。
「嗯……終於找到了。」乘風幾經辛苦,在自己的體內感覺了一遍又一遍,即使體內只存在一絲能量也好,這絲還是需要更多的細絲來組成,而眾多的細絲更需要千千萬萬的幼絲集結而成,而乘風剛好找到了他需要的幼絲。
正當他才控制了丁點能量,突然胃部劇痛,一下子把他從微細感覺中的世界抽回現實,身旁的楚燕已經伏在他的旁邊,一輪皎月掛在夜空,旁邊放著的是一份午餐和一份晚餐。
隨著乘風醒來,楚燕所設的結界也有了反應,她自然立時醒了,看著大汗淋漓的乘風,不禁心生憐惜之意,幾度想叫他放棄,只是每次回想起他那堅定的語氣,便化會激勵、讓她去支持乘風。
胃痛也只是因為乘風餓壞了,倒也不是什麼魔法回噬,楚燕看見久別的乘風的傻笑,心也溫暖起來,連忙把晚餐拿到了飯堂加熱,拒絕了那些工作人員的幫助,因為她能付出的,只是在乘風背後支持他,這點小事是她唯一能夠做的。
楚燕捧著熱呼呼的晚餐回來,來到房間門口時已傳來陣陣鼻鼾聲,進入後自然是看到已經倒頭大睡的乘風,還好他住的是單人房,不然真的有夠其他病人受的。
楚燕也不介意白費了一番心血,看著那指著「二」的時針,把晚餐放下後便離去,才記起札拉托為什麼還沒有回來,不過她確實累得很,只好不理會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休息,也就是她的辦公室。
札拉托一直沒有回到病房,艾麗莎更在一旁陪伴,別誤想兩人在做什麼,他們只是一起看著一本書,正確點說是一本日記──零奇的日記,札拉托並沒有忘記安菲羅說會給他一份影印本,受傷了後便拜託艾麗莎去拿了,一整天兩人便是在研究這本日記。
七日後早上,即四月十九日,醫院總局電療部。
一名醫師正負責為乘風進行電療,刺激他的肌肉細胞增長,極微的電流通過乘風的身體,麻麻癢癢的,他覺得十分舒服,不斷的要求醫師一次又一次,後者當然是沒理會,和他胡扯著。
房間外,楚燕正與另一個白袍男子談及乘風的情況,他掛著的名牌是「魔法治療師 亞比倫」。
「元首,你心裡明白即使他多努力,再當魔法使也是不可能的吧?」亞比倫帶點威脅的味道說。
「你這是什麼意思?」楚燕對眼前這個人沒甚好感,語氣甚至帶點惡意地回答說。
「先不用動氣、先不用動氣……我只是想跟你說一個新式療法而已。」楚燕聽到「新式」兩個字,登時眉頭皺了起來,不過還是問了個大概。
「不可能!」楚燕聽到一半便已經按奈不住,大聲叫了出來,只見走廊轉角處走出兩人來,正是札拉托與艾麗莎。
「亞比倫?」札拉托疑惑地問道,同時看見了在旁邊氣呼呼的楚燕,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呵……少爺,沒想到在這裡能見到你啊!元首,你考慮一下吧,現下只有這個方法能幫助他了。」亞比倫說畢便離去,雙手用力一揮,白袍便微微揚起,裝作瀟灑般離去,突然間房門打開,乘風跌了出來,恰好艾麗莎在旁邊,就像燈柱般被乘風拉著。
「姐姐……他說的話是真的嗎?」乘風第一句便問道,只見他的腿上還有兩個電極,拖著灰銀色的電線跳了出來,那個醫生反應倒快,眼見捉不住乘風便稍微推開電療設備,長度剛好讓乘風站在門口。
「不能!不能!不能!」楚燕一直重複了好幾十次,無論乘風怎樣懇求也好,就是一個「不能」拒絕,在旁的札拉托與艾麗莎則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乘風沒想到個多小時來明問暗示也勸服不了楚燕,以往她總會心軟,現下他只好暫且放棄,繼續做著療程,因為他相信只要每一刻都在努力,下一刻也就有機會復原。
七日來乘風就是相信著這一點,無論多大的難關、痛苦也一直走下去,期望著自己一步又一步的邁向零冰。
外表看似堅強的他,在其他人面前總是表現得十分雀躍,卻沒有人發現他的心已經開始動搖,七日來無時無刻的努力,甚至連發夢也會看見自己正在練習魔法,身體卻是了無進展,還是如七日前般,做什麼也要別人幫忙。
「不對……只要我堅持自己所相信,只要我堅持要拯救零冰,我絕對可以康復的!只要堅持我自己的信念,我絕對……我絕對能夠……成功的!」乘風並沒有鑽進死胡同,動搖之念甫生,便立即大喊出來,為自己打氣,強行把這種想法壓制。
乘風的聲音傳遍整層,只見樓梯暗處像是有一個黑影……
當晚,札拉托硬拉走了楚燕到飯堂聊天,不外乎是談今早在電療部外的事情。
「元首……亞比倫到底和你說了什麼?」札拉托認真地問道。
「我為什麼……慢著,今天亞比倫為什麼叫你做少爺?」楚燕本已煩惱得很,無視乘風的死纏爛打確實十分氣人,難得乘風靜下來,正以為可以落得耳根清靜,豈料又給札拉托拉了下來飯堂,本想把所有怨氣都發洩在札拉托身上,卻想起了今早的情景。
「呀……他是我們家族的魔法治療師,他是負責內科的,主要是增強我們的體魄之類吧。我們家族融入了魔法管理局,他也就跟著來了。」札拉托聳了聳肩回答說,楚燕聽後則是低頭不語,像是在想什麼的,札拉托細看了楚燕的神情,也猜到一二。
「亞比倫是不是說有方法能幫助乘風?」楚燕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回應,任由札拉托繼續猜測。
「那個方法很危險,你不知道他能不能信任?」楚燕終於是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心裡的那幾句說話被札拉托完全說對了,他猶如懂得讀心術般。
「既然你和他相處過,能說說他的為人嗎?」楚燕問道。
「嗯……他是個骨子內外不一的人吧,表面看似和謁可親,實質上是個城府極深的人。」楚燕聽到後輕嘆一聲,當初她看見亞比倫主動來找她時,已經感覺到亞比倫並非善類,經札拉托一說更是放心不下,讓乘風去接受那個「新式療法」。
「那麼……能告訴我那個方法嗎?」札拉托試探著問道,他心裡也希望幫助乘風,亦希望能為元首分憂。
「好吧……說給你知道也沒有什麼影響。亞比倫跟我說他研發了一個新式療法,暫名為『衝擊治療』,顧名思義,正是以衝擊來進行治療。」札拉托越聽越奇,乘風明明是因為太強的衝擊而受傷,現在竟爾利用衝擊來治療?
「這個治療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拓展』,也就是利用強大的魔法能量來衝破人體限制的枷鎖,就像現在乘風的身體被自動調節成低能量狀態,抗拒身體產生過量的魔法能量。」
「第二部分是『習慣』,因為解開限制是靠外力進行,極有可能身體只是加大了限額,不過身體還是沒有收到訊息要去產生能量,所以要把身體貫滿能量,讓身體習慣在最大限額。打個比方好了,一條百米寬的大河,只有一米多寬的水在流動,所以現在要注入更多的水來增加大河的用處。」
「第三部分是『產生』,即使身體能夠存藏極多能量,然而只是外來,或許會被身體吸收,或許會消失於自然,所以這一部分是要令乘風能夠自我產生魔法能量,是產生足夠填滿限額的能量。」
「不可能!每個人的魔法能量都是獨立、獨特的!所以才會出現念話,能鎖定對方目標的能量來聊天。再者我不能把自己的魔法能量貫注在艾麗莎身上,然後任由她去運用,能量間會產生互噬,強的一方會消滅弱小的一方,假如把極強大的能量貫注在乘風體內,他是必死無疑啊!」札拉托聽到第三部分再也忍不住,用力往檯面一拍,雙手頓時紅脹,巨大響聲嚇得四周的人都往這邊看來,只是現在三人哪有空暇去理會其他人的目光?
「所以亞比倫說這個治療方法只有三個巴仙(註一)左右的機會成功,要賭乘風的能量是否比貫注的能量強大……」楚燕對札拉托的舉動也不介意,畢竟他只是在說事實,況且她心裡明白札拉托是為乘風好、擔心乘風才會這般發怒。
「嗯……對不起,我並沒有權力去決定什麼,能決定的只有你吧?我相信你不會交給乘風去決定的,他必定會毫不猶豫的去嘗試,那麼……我跟你說一件事吧。」札拉托很快便冷靜下來,分析好現在的時勢,也明白自己沒有能力、權力去決定,只好用自己的嘴巴說服楚燕。
註一:巴仙即百分比,一個巴仙等於百份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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