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母親才在那裡抓住我和札拉托呢……」艾麗莎看著那棕色的圓頂營帳,半點也不覺得大煞風景。
一陣微風吹過,她那淡紅色的長髮微微揚起,她不自覺地向著營帳走去。走過了營火,那煙碳的味不復再,只剩下幾塊焦黑的木頭,以及圍成營火的石頭,眼前不禁像是看到了札拉托他們在燒著鮮美的肥肉。
掀開了門口的垂簾,簡單的被袋、毛巾等等盡現眼前,一切都很簡單,記起曾在熱沙荒漠時住過的日子,那下面全都是可以拿來煎蛋的沙,還有那些噁心的沙蟲與蠍子,每早總是要踢才起床的乘風,晚上總是獨個兒走出營帳思考的札拉托……
「……唉,這裡真像是第二個『家』,不過,『家』這種東西,我還是喜歡只有一個……」艾麗莎自言自語著,很快便離開了營帳,再次回到翠綠的草坪上。
「如果真的有天神的話,像我母親這樣溫柔和藹的人死了,應該流淚才是,為什麼還是一片晴天的呢……」
艾麗莎呆望了白天好一會,才「哈」的一聲笑自己,「還真傻,忘了這裡是人為創造的世界,哪會有什麼天神?那所謂的『天神』,不就在我懷裡嗎?」
艾麗莎小心翼翼地放下了賽娃,生怕會弄痛她似的。凝視了好一會,她才不捨得地站起身來,正想轉身退後之際,心又軟了下來,多望了兩眼。
「精靈都愛廣闊無邊的大草原,母親你也是嗎?還真是諷刺啊!身為妳的寶貝女兒,連妳最喜歡什麼都不知道……」艾麗莎終是嘆息了一聲,後退至五步開外。
「至少……我知道母親妳想我笑著送妳走的。」艾麗莎說畢,強行笑了起來,雖然不自然,但總算是笑了吧。
「那麼……母親,永別了。」
艾麗莎心裡盡管多麼不情願,不過還是給分別的話語說出了口,一個小型的結界籠罩了賽娃的身體,接著火光一盛,屍體就被純白的火焰蓋過。
數分鐘後,屍體化成了灰燼,丁點不剩,艾麗莎解開了結界,又是一陣微風吹過,白色的粉末隨風飄揚,散佈到草原的每一個角落。
艾麗莎終是按捺不住,垂下了頭,真的做不到笑著面對這一切。就在此刻,一滴水點落在艾麗莎的影子上。
「不行喔……我不可以再流淚的,母親已經在這片美麗的草原上了,所以我絕對不能哭的……」在艾麗莎說著的同時又有第二、第三滴水點滴在草上,打得小草彎下了腰,就像她現在的動作。
她用手抹了抹眼睛,「咦」了一聲,又抹了一次,不禁自問道:「乾的?那這些是……」
越來越多的水點打在影子上,她的頭髮、臉龐都感覺到像被小蟲子輕輕觸了一下,身上開始濕濕的。她這才抬頭望天,原本晴朗的天,現在落著一點又一點的雨絲,赤炎國度下雨了……
艾麗莎被雨點打著,很癢,卻很舒服,是心裡很舒適。她就這樣站著,久久不動。
只不過這一場雨,所牽起的哄動實在太大了,一直有著永恆白天、不論溫度還是濕度都剛好的赤炎國度,長久以來都未曾下過一次雨!就連一點水滴從天上掉下來也沒有!
小孩倒沒什麼,看見從未看過的現象,自然是抱著好奇問東問西的,同時在大街上起舞。看著地面慢慢積成的水氹,他們還以為是一個又一個的小湖,畢竟他們所知道有水的地方,不是瀑布就是湖,那麼這裡出現的水也是縮小版的湖了。
大人們自然是因為街外突然傳來小孩高興的嬉戲聲,以及那從未聽過的「滴答滴答」聲走到了街上。看著前所未見的景像──天下著每天賴以為生的水,他們與小孩一樣,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湖,但他們卻開始驚慌起來,因為他們的想法很簡單,湖由地下的水湧上而成,現在在居住的陸地上,天上降下了水,換言之可以居住的地方將會成湖!
只有那些年紀老邁、半條腿踏進了鬼門關的老人才不喜不憂,拿著一根粗制的木拐杖,幾經辛苦才抬起了頭,久久不語,心裡想的無他,就是一直流傳著的傳說。
是的,在這個赤炎國度裡,既然有傳說中的精靈之神提供了美好的環境給他們,相對的也會出現魔鬼會破壞世界的傳說,其中之一很是荒謬,說的是天上會落下一道大瀑布,沖走所有可以讓他們居住的陸地,這個世界將會再次變回除了火外還是火的世界。
小孩、大人及老者都有著各自的想法,也無法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正正因為無知,這場雨才引起了哄動,引起了整個赤炎國度的哄動!
這哄動之聲更是傳到了在永恆之宮內的眾人的耳裡,在札拉托等人看來,不過是一場雨而已,突然聽到這哄動,自然而然聯想到的是這個世界開始崩潰了,即使艾麗莎曾明言在三天內應該沒問題,不過這只是她的推斷而已,也可能會有錯誤,他們便猜成這是黑色領域準備在這裡大開殺戒了,又怎會想到是這裡的人未曾看過下雨?
不過在這房間之中,三人依舊沒有任何動靜,乘風還在煩惱救人的事,零冰則努力尋找關於那人的記憶,而札拉托最為正常,是作出了留待這裡讓艾麗莎來找他們的決定,畢竟,這比起讓他們離開這個房間去找她要好,因此三人依舊動也不動,留在原地,各想其事。
在后宮內的妖精們亦已聚在一起,從后宮的碉堡望出去,自然看到一番聞所未聞的景像。畢竟但凡是被挑選為妖精的人,都會被皇后賜以「精靈的盟約」的枷鎖,其中一項是在沒有許可的情況下不能踏出后宮半步,雖然賽娃已死的消息早已從接待艾麗莎的妖精的口中傳出,只不過無人敢去嘗試那盟約的效果是否已經失效,因此只能全都聚集在用作觀察后宮外情況的碉堡之中。
艾麗莎已從陶醉於「上天的眼淚」之中清醒過來,她自然知道這個世界的人民為什麼會有如此哄動,畢竟賽娃自小便要她熟讀這個世界的歷史。只不過她沒有立即回到后宮,而是放緩了步速,向營帳慢慢走去。
艾麗莎看著營帳旁的那片空地,思緒不禁隨著雨水沖到在熱沙荒漠時的某夜。
「怎麼今天那笨蛋沒和你在一起?」艾麗莎找了塊在札拉托旁的平石坐了下來。她順著札拉托的目光望去,這是一個美麗的星夜。
「哦?」札拉托對於突然聽到艾麗莎的聲音感到愕然,待了一會才說:「今天搜尋自然之石時用了太多魔力,所以他現在很累吧。」
「我在這裡打擾到你的思考時間了嗎?」艾麗莎見札拉托頓了一頓才答,以為自己妨礙到他。
「不……不會。」札拉托又待了一會才答道,這次卻是因為在想其他的事情。
艾麗莎很是沒趣,雖然札拉托說沒有,不過這反應不就等於有了嗎?要不是有番話想問札拉托,還真想立刻就回營帳睡覺去。
可是艾麗莎不知如何啟齒,鬱悶得滿肚子是氣,而札拉托也不理會她,只是仰望星空出神。最後她還是按捺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急急地說:「帕德軒斯暫時的唯一後裔──帕德軒斯.札拉托!你少思考一會會死嗎?」
札拉托總算把頭轉了過來,以一種不驚不怪的目光看著艾麗莎,微吟了一會才說:「嗯,看來你對我和乘風都作出了不少的調查吧?怎麼樣,來自北方的無名少女。」
「我才不是什麼無名少女,我真的是叫艾麗莎!總算肯回應我了?」
「喔?我沒有沒理會你啊?只是你一直沒有說話而已……」
艾麗莎頓時無語,的確如札拉托所說,是她一直沒有說話。不過此刻總算是打開了話題,便繼續說下去:「算了,本小姐就不和你計較這些雞毛蒜皮之事了。我是想問你,為什麼不是學習去管理家族或在管理局爭取晉升機會,而來到這裡回收自然之石?」
札拉托依舊待了一會,接著突然一臉認真地說:「乘風絕不會放過這有趣的機會,而此行危險重重,就像之前遇見的占卜師就是了。雖然和乘風相處的時間很短,不過就是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很奇怪吧?我這個人都會說感覺……」
艾麗莎沒有回答,也是望著札拉托,心裡暗忖:「這眼神真的不錯呢……」
「你呢?為什麼會出現在特洛區,還結識了楚燕元首?」
艾麗莎想著當晚的情景,想著想著便走到了營帳前。她隨手掀開了垂簾,走了進去後便撥走身上的水珠,整理著散亂的頭髮時嘆了一口氣,自然自語地說:「札拉托,我來特洛區的原因已經告訴你了。那個眼神,假如你再次用那個眼神看著我的話,就告訴你為什麼會結識了楚燕吧。」
艾麗莎說畢不禁笑了一笑,倒是不知苦笑還是什麼,只知她躺在昨天午間賽娃衝進時休息的位置,不禁再次想起了賽娃似是來興師問罪的情景,然而此刻她心裡知道,當時母親知道審判團來襲,擔心之下連生命之壁都打開,出來把自己接回去。
接著又不禁想起當時聽見母親要殺札拉托,傻得打算連最後那丁點的自然之力都用盡的情況,視線不禁轉移到札拉托所睡的被袋,問道:「被袋啊被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明明我和他常常鬥嘴的,不過為什麼回到特洛區,決定不來回來時心又癢癢的?唉……甚至連狠下心腸的決定,都因為他而反悔了……」
那被袋自然不能回答艾麗莎的問題,此時艾麗莎的腦子就只有賽娃,以及不知為何常常出現在自己腦海裡的札拉托。過了良久,她終是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起身離開營帳,雨勢早已減弱了不少。
「這個艾麗莎真是的,怎麼發生了哄動這麼久還沒回來?」札拉托在房中已經不知踱步踱了多少個來回,身上的傷本就是皮肉之傷,此刻早已經痊癒。
「算了,還是去找她吧。」札拉托最後下了這一個決定,便向零冰說:「你去叫醒乘風吧,雖然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不過還是回到米德爾再睡吧。」他說畢後便嘗試以念話與艾麗莎溝通,只不過才剛嘗試而已,門口已經打開,艾麗莎回來了。
札拉托正想催促艾麗莎說明離開赤炎國度的辦法之際,艾麗莎卻先行阻止,她已經猜到札拉托想說什麼,便開始解釋剛才為什麼會發生哄動。
直至此刻札拉托才鬆了一口氣,隨即打了個呵欠,而零冰看見艾麗莎回來時便停止了叫醒乘風的動作,後者已經開始傳出熟睡的鼻鼾聲了。
「今天大家都累了,不知不覺已經清晨三時多,既然不是世界崩潰的話,那麼短時間內應該還算是安全的吧?所以有什麼事都待明天再說吧。」札拉托看到不論是艾麗莎還是零冰,都已經一副疲累的樣子,而自己又何嘗不是?
另外二人也沒有異議,只不過艾麗莎說還是想回到自己的房間,順便執拾一下重要的東西,札拉托也不阻止,只是說了兩句別胡思亂想、早點休息之類的話,便去把乘風抱到床上,不久後各自睡去。
六月十五日,上午十時許。
艾麗莎也不知道有沒有休息,一清早便來到札拉托等人所睡的房間,因為時間尚早,為免吵醒了眾人而沒有敲門便進。小心地關上了門後,她直接找了個空位坐下來,開始細心感受著母親送給她的最後一件禮物──自然泉源。
艾麗莎彷彿進入了一個半睡半醒的狀態,撐開了眼睛,似乎什麼也看不到,閉上了眼睛,四周一切又像進入了眼簾,一直持續了良久。直至從這模糊不清的狀態醒來時,札拉托與零冰亦已經起床,當然乘風還在呼呼大睡之中,而眾人也沒有打擾乘風清夢之意,談著接下來的行動,以及一些重要的資料。
雖然札拉托知道賽娃昨天才死去,不過此時屬於緊張的時刻,只好硬著頭皮向艾麗莎問出所有關於賽娃的情報,還好的是艾麗莎理解這情況,知無不言,雖然情緒偶爾會有點波動,不過總的來說比昨天好多了。
在三人討論了良久,乘風總算睡醒,還睡眼惺忪的他剛看到艾麗莎,立時跳起來連眼垢也不理會地說:「艾麗莎,你在這裡住了這麼久,肯定會救住在這世界的人吧?你能夠把他們一同帶回獄火熔城吧?」
艾麗莎也不遲疑,立即答道:「辦法是有,只不過我們人手不夠,而且……」
就在此時,一把女聲傳來:「人手……有。」接著她也不敲門,直接走了進來,一頭漂亮的銀髮,自然是夜銀霞。3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CsN1qq8q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