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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的沙地如漏斗般陷落,就像是蟻獅為了捕獵所設置的陷阱,漏斗中心的黑暗深不見底。
在他們查覺到危機時,回頭已是不可能的選項。
周遭的沙地不斷下陷,無論優一再怎麼往回走,只會越陷越深,但他始終沒有放棄,也沒有拋下她,在她快要從中心滑落的時候,他仍費力地將她托起來,但這份努力卻得不到回報,漆黑的大口無情地將他們吞沒。
本來該是這樣的。
優一用一隻手緊緊抓住少女T,另一隻手則掛在洞緣。
女性身軀的臂力讓他撐不了多久,他的雙手宛如經歷車裂般的疼痛,但他依舊不想放手。
「沒關係的,把我拋下就好了,不是說只要我死掉就能回到現實嗎?如果一次不能就兩次,兩次不能就三次,只要重複一次又一次的死去,總能回到現實的。」
少女T不想再連累他人了,她聚精會神,將氣力集中在左手臂,卻也只能做到緩緩把手舉起。她打算掰開優一握住她的手,但卻發現他握得比她所想像的要緊得多。
「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不會再和過去一樣了!不想再逃跑了!」他大聲地用不屬於他的女聲嘶吼著,整個深淵中都迴盪著他的決心。他眼前的青空逐漸浸染成灰色的雨夜。
優一並不是非救她不可,或許就如她所說的,只要放手,一切就會回到現實,但三年前的悔恨卻隨著那虛幻的雨,澆灌他的身心。
那是神原優一、月夜見綾、日高陽太最後的故事。
時間是發生在綾要前往外面的世界學習前最後的暑假。
事件是她百般請求自己的父親,好不容易讓他同意的旅行——世界的異象「黑薔薇」的探索之旅。當然,她不是這麼跟父親說的,僅僅只說是小小的露營活動罷了。
「黑薔薇」傳說生長在月夜見山城下,依傍著神樂川,種滿奇花異草的花田之中。看名字也可以知道是一種黑色的玫瑰花,據說用那種花所做的花占卜必定是正確的,當然那種花不只有這麼單純的功用,綾並沒有明說想要它的原因,只是當時的她是那樣單純天真,想要的應該也就只有如同少女般的願望吧。
夜晚他們三人瞞著月夜見家的隨扈們從營地後方的陰森樹叢中悄悄爬到通往月夜見山城的廢棄水泥道路,路況十分崎嶇,他們拿著手電筒照亮陰森森的樹林。陽太走在最前面幫忙看路,綾則緊緊抓著優一的手臂向四周揮舞手電筒,深怕夜裡會跑出什麼駭人的魑魅魍魎。
傳說夜間那奇異的花田會自然散發出螢光,所以晚上去會更容易找到,但他們約莫走了一個小時,什麼蛛絲馬跡也沒發現,再繼續走下去怕是會被大人發現他們的失蹤,所以他們決定原路折返。
霎時間空中卻突然響起轟隆雷鳴,像是神明要懲罰他們妄想摘取不應為人所有的仙物一樣,旋即淅瀝的暴雨也跟著傾盆而下。原本崎嶇的山路變得更加難走,水泥裂縫中處處注滿了泥水,枝葉沙沙作響,劇烈晃動著,時不時還有斷枝掉落,阻擋他們的行進。
在行經一處山壁時,腳底赫然傳來劇烈的晃動,水泥道路瞬間迸裂。綾儘管抓著優一的手,但這股震動再加上濕滑的雨水硬生生將他們分離,把綾直接甩到已經下陷的水泥塊上,優一大聲喊著綾的名字,伸手想將她拉回來。
沒想到,剎那之間天搖地動,那已經下陷的水泥塊順著山壁崩落下去。
優一眼中的時間頓時停止。綾睜著無助的水汪汪大眼,伸出纖細且沾滿汙泥的手,在半空中準備下墜,但那樣的距離,只是伸手是搆不到她的,一定要縱身躍下那漆黑無底的深淵才能緊緊抓住她。
這一瞬他猶豫了,他不斷思考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所以他什麼都沒有做。
然而時間不會一直等待著他,凍結的僅有一瞬,即使如此那也已經是上天所給予的奇蹟了,他卻沒有把握。
時間的停止一解除,綾就這麼從他的視野中消失,滾動的手電筒也伴隨著她掉進黑墨般的深淵之中,不見光亮。令他意外的是同一時間,有另一道黑影與她一同落了下去。
他的腦袋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甚至連懊悔都來不及,優一本能似地將頭探出山壁,用他的手電筒驅散吞噬一切的黑暗。他發現陽太用一隻手緊緊抓著綾,另一隻手搆在鋒利的岩壁突起上,混著雨水的血順著山壁淌淌流下。
「我抓到了!!優一!!我抓到了!!」
陽太大聲地高呼,彷彿把他一輩子的開心都喊了出來。
「我撐不了多久,快把綾拉上去。」
優一這才回過神來,可是他又要怎麼抓住綾呢?陽太是掛在路面以下的岩壁,他只能勉強碰觸,除了陽太手抓的那個突出的岩塊,周圍都是由頁岩構成的垂直山壁,根本沒有任何施力點可以讓他拉到綾的手。
陽太光是要掛在那裡就已經費盡全力了,根本沒辦法把她舉起來,綾也沒有辦法用她那纖細的手臂靠自己爬上來,下方湍急的水聲傳來陣陣轟鳴,如果落了下去幾乎不可能存活,要直接把他們拉上來更不可能。優一和陽太不同,他沒有常常鍛鍊身體,又怎麼拉得動比他健壯的陽太呢?他環顧四周,附近沒有繩索或藤蔓,樹枝也都比他的手臂還細,他也不會用植物的纖維編繩子,而且那又要花太多的時間。
陽太見優一遲遲沒有動靜又再喊了一聲催促他。
「喂!在做什麼,快啊!」
優一全速運轉他那精明的腦袋,他想起他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博學多聞而學習的知識,提出五花八門的對策,卻又被自己一一駁回。
最終,他唯一想到的只有回去營區求援這樣直接且毫無新意的辦法。他們折返走下坡大概走了四十五分鐘,雖然路面比來時更崎嶇,但他們也比上坡的時候走得更快,所以理應快要回到營區了,搞不好穿過這個彎就能看到最初那個緊貼著營區的樹叢了。
他的大腦做出了最理性的判斷,就是拋下他們走回營區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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