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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長的睡眠時間,彷彿對一切事物都失去了興趣,即使鈴音把目光集中在眼前的教科書上,心也早就已經不在了那裡。
她一如往常的闔上日記本,抬起頭,望著鼠灰色的天花板,接著順勢倒向後方硬梆梆的床鋪,淅淅瀝瀝的雨聲不絕於耳。
我只不過是一個沒有玻璃鞋的仙杜瑞拉,我知道幸福不會來訪,即使如此每晚我仍會祈求幸福的到來,祈禱能說出活著真好的日子到來。
……
叮鈴……叮鈴……
沉眠的都市鍍上一層寒冷的月光,樓房像是馬賽克般模糊而虛無。少女T在公寓騎樓下獨自佇候,等待的是什麼呢?不見停歇的雨勢,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音此起彼落,透過皎潔的三日月,可以看見無數冷冽的刀光從夜空中一晃而過。或許是好奇心作祟,少女T緩緩伸出手指,像是平常下雨時會做的那樣。她的心忐忑不安,全身的細胞都因此燥熱,在月光映照出她雪白肌膚的那一瞬,她的指尖便已濕濡,並非雨水所為,而是被利刃劃傷滲出的鮮血,旋即而來的疼痛和她以前所遭遇的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只是那種冰冷的觸感讓她的心中產生了莫名的抗拒,就像是夏天即使願意在海水浴場或游泳池弄濕身子,也不願在午後的陣雨中淋濕的感受一樣。
少女T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如果繼續呆站在這裡,夢境便不會結束,終究要以她的痛苦與死為夢境降下帷幕。
少女T釋然地笑了,此時騎樓天花板上的燈突然亮了起來,像是恐怖片那樣,昏黃的光線開始不停閃爍,四周搖曳的光影中幻化出駭人的魑魅魍魎,恐懼壟罩她的心頭,不過也藉著這微弱的光源,她看清了利刃的真身是一把一把的剪刀。接著它們像有生命似地瘋狂開合,剪去了少女T的視野,原本的三日月與朦朧的大樓都被捲入剪刀的風暴之中,其發出喀嚓喀嚓的巨響就像是在嘲笑著她已經無路可逃,而那些她每天幻想著刺傷她的話語也夾雜在笑聲之中,或許在這裡的剪刀數量就代表她腦海中傷人話語的數量吧。每天每天都不斷被刺傷,心被一點一點剪去,不眠不休地玩弄著她,看著她每天傷心痛苦的表情而感到開心,這次終於要來傷害她的肉體了嗎。
是呢,每次都會是這樣的結局。
少女T毫不遲疑地繼續往前走。
霎時間,她感覺到自己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以往如同在作夢般朦朧疏遠的意識變得清晰了起來,像是原本沒有咬緊的齒輪一下子契合了一樣,她突然對眼前的風暴感到畏懼,也因此停下了腳步。就在此時,她突然覺得自己的手被用力的跩住了。
「喂!妳腦子有病嗎?現在出去會死的!」
對少女T來說,在這反覆死亡的夢境中有人不想讓她死還是第一次,畢竟以往在夢境中遇見的人物總是對她漠不關心,不然就是渴望她的死亡。
她等待已久的神終於來拯救她了嗎?
她回頭一看,眼前卻是一名蓄著落腮鬍,戴著細框眼鏡,身材略為臃腫的上班族,原本充滿期待的表情也瞬間收了回去。
只不過表情有所轉變的不只是她,在碰觸了她之後,那名男子也顯得一臉震驚。
「妳的傷沒事吧?。」
少女T看向自己剛才被雨扎到的手指。
「傷?你在說什麼?這不過只是……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是什麼這是什麼這是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好痛好痛啊啊好痛啊啊啊!!!」
那裡剩下的只有脫落潰爛的肉塊。
她的臉上、手臂上、腿上,身體的各個部位都開始從內部浮現出形形色色的傷痕,年代有近有遠,刀傷、挫傷、燒傷、咬痕、穿孔、烙傷、電傷、酸蝕、輻射溶解……甚至有許多看不出是什麼造成那些傷痕的,她的傷不僅僅止於外側,她的五臟六腑也同樣在翻攪,喉嚨在燒灼,血與濃水不斷從身上各個孔洞冒出,混合成微黃且帶著紅的混濁液體。
她在感知到這股難以言喻的劇痛時,當下就跪了下來,膝蓋著地碰觸到傷口再次讓她發出淒厲的慘叫,旋即而來的是不斷的反胃與嘔吐,紅與黑的穢物撒滿她身下的地面。
平時的她在這個時候肯定會在心底怨恨這個世界吧,但她這次體會到的痛和之前體會的遠遠不在同一個層次上,之前她所感受到的痛像是在做夢一樣有著如薄霧般的阻隔,但這次不同,所有的劇痛直達海馬迴,深深烙在她的記憶裡,腦袋深處熾熱無比,像是電流通過一樣不停發麻,她只能湊出無意義的詞彙,在嘔吐的間隙憑本能似地喊叫,她的嘶吼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地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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