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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一離開白夜部之後並沒有接著去教室上課,而是在大街上進行他的「巡邏」。這是他的習慣,他總是想在大街上找到尋求幫助的人,這並不是因為他天性善良,而是他不得不這麼做。他已經不想再犯下能拯救而不拯救的過錯了。這句話充斥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成為了一種近乎病態的行為。
某次他把學校內的時鐘全數砸碎時,也只是因為那個人的一句「如果時間能永遠停佇在這個美好的一刻就好了。」
他日復一日地沉浸在這樣的成就感之中,不論他的拯救是否是真正意義上的拯救。
若是貓被困在下水道,他會跳下去救起;若是有人迷路,他會親自帶他到目的地;若是有人要被車撞;他會當機立斷地撲上去把人推開。就是這樣拋棄自身般的拯救。
他不耐煩地咂嘴,回想起幾天前發生的事。
斜陽刺眼的光線下,平交道的警笛聲不絕於耳,地面轟隆隆地震動,電車從視野外飛速駛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他身旁的女孩子卻突然鑽過圍欄,朝著鐵路奔去。優一見狀便倏地翻過圍欄,連忙抓住她,竭盡全力把她從鋼鐵巨獸的大嘴前拉回來。
隨著電車的鳴笛聲由高變低,他癱倒在地,第一次覺得電車經過時颳起的冷風是如此沁人心脾,他看著身旁的少女,滿足在拯救他人的成就感之中,但少女卻沒有像以往的人一樣聲淚俱下地感謝他。
她一邊流下眼淚,一邊漲紅著臉,目光如炬地說。
「為什麼要救我!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去死了,現在又要怎麼辦啊!日子也不會變得更好,這件事傳出去的話,身旁的人又會怎麼看待我,救人不要只救一半啊!不如不救,讓我去死!」
其盛怒之中帶著淒切的肺腑之言,空氣都為之震動
優一頓時無言以對,他從沒想到會被人這麼說,在他不斷拼湊可以與之對抗的語句之時,少女早已被夕陽的光芒隱去。
煩死了,我救不救不需要妳多嘴。
即使如此,那番話卻在他心中埋下種子,他不斷思考究竟什麼才是真正的拯救。他迫切地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如果他現在所做的都是虛偽的拯救,那麼在未來某天,他真正重要的人需要幫助時,他的方法是沒有辦法幫助到他的。
一路上並沒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人,頂多就是扶老人過馬路這種程度的事。兜兜轉轉,他又回到學校,一事無成的煩躁縈繞在心頭。此時已經是午休,他一如往常地在福利社買了麵包準備回白夜部享用。在開門的瞬間,他就後悔了。
兩雙眼睛正盯著他看,一雙是靜謐的汪洋,一雙則是蘊含烈火的太陽。
「你這傢伙,又在敗壞我們社團的名聲,還有膽子來這裡啊。」
日高 陽太人如其名,一見面連招呼都不打,便怒氣沖沖地走到優一面前,壯碩高大的身材像一隻公牛一樣,優一需要抬起頭才能與他四目相視。
「嘖,我又哪裡惹到你了?」優一的語氣透露出他的不快,他知道陽太這個人不只人高馬大,他說的話總是蘊涵社會的正理,難以反駁,是個難纏的對手,不過在發生那件事之前他們的感情比現在要好上不少。
陽太伸手指在優一臉上。
「學生會的學妹跟我說了,你去幫忙結果把接下的工作撒手不做,讓她們有得受了。」
近距離被他宏亮的嗓門轟炸讓優一恨不得把他的嘴巴撕爛,只可惜他在肉搏上根本打不贏對方,所以他只能轉個彎,將言語製成武器來還擊。
「誰叫她們不聽我的意見,死死地遵循什麼既有的風俗,就是這樣她們才會變成旁人種。」
陽太無奈地嘆了口氣。
「又要把自己奉為人上人了嗎?就是你這種態度連累到氷華,讓她還要特地四處去幫你收拾善後。」
他瞟了身旁的她一眼,心中的怒火越發旺盛。
「你也用那個名字叫她了嗎?」
優一壓低的嗓音中藏著些許感傷,這是對於自己曾經的摯友發生本不該發生的改變而感到的痛心
「什麼?」陽太不悅地問道。
優一沒有理會他的提問,只是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灰暗的瞳孔中燃起一絲火光。
「哼,是誰才沒有資格待在綾身邊呢?你也逐漸成為傷害綾那一側的人了啊。」
「再說一次看看?」
陽太怒不可遏地伸手抓住優一的衣領,力大無窮的他輕易地就讓優一雙腳離地。
見到這一幕,她迅速起身,抓住陽太的手臂,汪洋般的雙瞳泛起漣漪。
「不要吵了啊,不要再這樣了,為什麼你們不能好好相處,以前明明就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咳咳咳……。」身體本來就不好的她心情一激動起來,就狂咳不止,連話都沒辦法好好說。她拿出口袋中漫著奇幻色澤的安瓿瓶,喀擦一聲折斷前端之後一口灌了下去,症狀才得以緩解。
陽太看到眼前的情況便立刻放手去關心她,優一咳了幾聲,踉蹌幾步之後才在地上站穩。
「看在氷華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念在過去的交情,我只勸你一句:不要再繼續下去了,不論是給別人添亂,或是你那毫無意義的贖罪。」他一反剛才激動的情緒,語重心長地說。
「我的事,不需要你指指點點。」
優一的聲音有些乾癟,他整理衣領,拾起情緒,砰的一聲甩門離去。他手中的麵包被捏得看不出原貌,餡料糊在包裝上,像坨嘔吐物一樣,他想起之前在去探望綾時拯救的少女,如果當時沒把外套給她就好了,現在自己就不用曬著毒辣的太陽在中庭吃飯了。當時他只不過是猜想以她的年紀,吐得滿地都是的時候大概不會想要別人安慰她吧,只會想要一個人躲起來清理,所以才會那樣做的,不知道這樣想是不是正確的呢?大概不是吧。今天他誰也沒拯救到,不論是那個閉境中的少女、綾或任何他想拯救的人。
如同正午的豔陽一樣,一成不變的日子依舊讓他煩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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