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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這裡只有一堆不好的回憶啊。」
一出地鐵水輪站,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幢幢兩三樓高的低矮房舍,這裡是時崎市相對安寧的住宅區,只是此時正值夏天,陣雨般的蟬聲震耳欲聾。
夕暉將樓房純白的外牆染上熱情,但道路上卻杳無人煙,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末日餘燼的停滯感。
「想起來從以前到現在,這裡好像都是這副鬼樣子。不過原本住這裡的人都已經不在了啊。」
沉浸在昔日的景色之中,物是人非的感慨竄上優一的心頭。。
「不,現在不是做這些事的時候,我已經很接近目標了,沒必要再回首過去。」
儘管許久未曾到訪,他也不會將這條過去反覆行走的道路忘卻。即使時近向晚,路面依舊暑氣蒸騰,燥熱滲入皮膚,儘管沒出汗,身上卻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黏稠。
筑紫家比四周的平房大了些,也不是附近常見的白色或米色外牆,而是磚色的,彷彿隨時會在紅橙橙的夕空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沒有多想便按了門鈴。
「啊?又是推銷員嗎?已經說過幾次我不會跟你們這些狗雜種買東西了吧。」不耐煩的大嗓門從門縫間傳出。
來應門的是優一最不想面對的人。為了避開他,他才特地在這個鈴音大概已經回家,而她的父親還沒回來的時候來訪。
在他的記憶中,夕的父親在平日總會忙到太陽落山後才會回家,他們也得以在筑紫家玩上一段更長的時間。
夕的父親只穿了一件汗衫,如果是以前,他雖然嚴厲,姑且還算個正經人,現在的他卻像名無業的家裡蹲,體態也臃腫許多,只能透過他那張方臉辨認出身分。
不過這些對優一來說都不重要,他只想得知鈴音是否已經死而復生。
「鈴音在家嗎?」優一開門見山問道。
「啊?那個廢物又惹出了什麼破事?還是你是那傢伙的男朋友?」他瞪大雙眼,似是想起了什麼。
「等一下,你是以前有來過我們家的那個優一,神原優一吧。」他用手指著他,滿臉不悅。
「沒錯,以前承蒙您照顧了,只是因為熟悉這裡,老師叫我來轉交文件而已。」為了要得到想要的資訊,優一只得忍氣吞聲,照著預先準備好的劇本說道。
「這可不關我的事啊,她早就不在這裡了,我和她媽早就分居啦,把那群傢伙養在身邊一點好處也沒有。真是,整天就只會惹出一堆破事。」他蠻不在乎說道。
「就連能派上用場的夕都變成那副德性了,真是,為什麼不直接死掉就好,這樣乾脆多了,現在這副模樣每個月還得支出醫藥費,氣死我了,政府發下來的錢都少了大半。」
該不會他因為得到夕的結晶贈與費而把工作辭了?
怒火隨著躁熱燒進優一的腦海之中,儼然成了一片火海,他把原本的目地拋得一乾二淨,滿腦子只想著他今天一定要給這個旁人種一點顏色瞧瞧。
他知道要讓人發火到七竅生煙,一定要一臉蠻不在乎踩住對方的痛點,因此他勾起嘴角,擺出最欠揍的表情。
「哼,真是人渣呢,喔,我說錯了,是連人渣都不如的旁人種呢。」
「啊?你這小毛頭懂什麼啊?我還全額負擔了醫藥費。」本就不耐煩的他立刻就上鉤了。
「喔,是喔。也難怪夕會變成那樣,有你這樣可憐的旁人種當父親就是她最大的不幸了吧,哪怕是讓路邊的流浪漢來當,都能照顧得比你好,至少不會像你只知道如何像狗一樣狂吠。」
「給我過來!讓我好好教育你該怎麼和大人說話。」他的方臉皺成一團,脹得紅通通的,像是快爆炸的氣球。
「哈,你以為我會過去嗎?你是誰啊,只不過是個無業的家裡蹲,有夠可悲。」優一繼續挑釁,越罵越爽快,像是把以前畏懼他所積攢下來的不滿一口氣釋放出來一樣。
夕的父親瞋目切齒朝優一走來時,他早已做好了準備。
「果然很可憐呢,叫別人過來原來是叫自己過來啊,還是你是以自身的主觀來認知世界的,你還活在地心說的時代啊,加油跟上科學的潮流好嗎?」
他抓住優一的衣領,目眥盡裂瞪著他,但由於身高略有差距,夕的父親無法將優一抬起,因此轉而想將他推倒在地,又發現自己的體重無法將優一放倒,這才出拳揍他,但優一只是稍微讓拳頭擦過身體,以留下他先動手的事實,之後便用全力反手推了他一把,為了避免他提出告訴,優一不打算對他造成傷害,他自有妙招。優一握住他的手,接著開始扭動他的指關節。
劇烈的痛楚讓夕的父親驚聲慘叫,而優一則繼續火上加油。
「我可不是以前那個連反抗都做不到的小屁孩了,但你還是之前那個可悲的旁人種。」
優一將他的手甩開,留下夕的父親滿臉扭曲地握著自己的手。
「死小鬼……我知道你是誰,走著瞧,看我不搞死你。」
他拍了拍屁股,一臉壞笑:「來啊,來打我啊,你能做到什麼?你連跑都跑不贏我能拿我怎麼辦呢?要告我嗎?告不成的,這只不過是自我防衛罷了,更何況我還沒對你造成任何傷口呢。哈哈哈,結果就是你一個活了四五載的人可憐到連高中生都打不贏。」
「啊啊啊!」夕的父親被憤怒沖昏頭,發出低沉的怒吼朝優一使勁揮拳,但卻被他再次輕鬆躲過,就像他說的,只要保持一點距離,夕的父親根本追不上。
「哼,你根本就配不上她們。你就在那裡好好無能狂怒吧,哈哈哈。」
優一做了個鬼臉後便揚長而去,儘管沒達成目標,內心卻舒暢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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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見津的街道,夜幕低垂,佈滿紫靄的空中僅剩幾條金鱗悠游,閃耀的霓虹燈象徵都市的夜生活即將開始,蟬鳴隱去,商店街上佈滿嘈雜的人潮,儘管優一看不起這些聒噪的旁人種,他也只是插著口袋,暗自咒罵他們,向夕陽火痕的餘燼走去。
明天就去一年級確認一下吧,夕讀我們學校的話,鈴音大概也是吧。只是很討厭啊,每次去別的年級又要被那些扭曲的排外視線觀察。所以說旁人種就是噁心,打不贏個人主義就要聚在一起,用團體壓制突出的個人。切,算了吧,只要能找到的話我也不在意這些。哈,那些旁人種一輩子也不會理解的吧。
在優一專注於思考之際。霎那間,萬籟俱寂,一陣燒開水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耳邊迴盪。
他趕緊摀住耳朵,查看四周,那些旁人種突然消失得一乾二淨,正確來說是變得透明了,就像是在閉境那時一樣。
四周的景色黯淡了下來,宛如一條漆黑的隧道,燒開水的聲音也開始變得斷斷續續。隧道終點似乎有道光,優一定睛一看,光點中就是原本繁華的商店街。
是「月夜下的獨自一人」嗎?他擅自猜想,他見識過的異象當中,與當前狀況最接近的就是這個。
不,不對,那個聲音是……狐狸的叫聲,以前綾還很自豪的和我打賭,說我絕對沒聽過這樣的聲音,那麼就是「狼狐」嗎?
偷走自信?只能預防?他不斷在腦中搜索能利用的知識,卻對現狀毫無幫助。
隧道深處,一道形似狼的黑影掠過,灰色的瞳孔注視著他,咧開嘴對他笑,即使優一想往後逃跑,也來不及了。
牠迅速朝他撲來,張著血盆大口,一聲咆哮似是女鬼的哭喊,撼動他的內心。優一本能地閉上雙眼,當他再次張眼,卻發現自己已回到了繁華的商店街。
嘈雜的人聲,刺眼的霓虹,四周一如往常。只是他的內心深處卻有某種不協調異樣,似乎少了些什麼,而且是很重要的事物。他還未察覺其正體,卻先被恐懼驅使,拔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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