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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街道上,腳踏車飛馳而過。穿過花團錦簇的霓虹燈,經過精緻時髦的衣裝店,庸庸碌碌的行人正順著慣性運行。
高聳的大廈構成陡峭的峽谷,恬靜的住宅區中沉澱著莫名的疏遠。
悶熱的夏夜中,鈴蟲在鳴叫,這是優一早已習慣的日常,但每一件事物對望來說卻像發現新大陸般令她驚奇。
她緊緊抓著優一寬廣的後背,雙眼正不停接收那些從未見過的光景,所有事物都飛速朝她身後逝去,就像是在看這個世界的跑馬燈一樣,連發問的空閒都沒有。迎風而行趕走夏夜的悶熱,也驅散那些靜止的日常,她第一次有了命運之輪開始轉動的感覺,令她格外亢奮。
駛過漆黑的神樂川,澎湃的水勢在橋下隆隆作響,有如世界誕生之初翻攪的渾沌。
巍峨的時崎城天守聳立在高處,被探照燈打亮後,重建的天守有種拍賣品般的不真實感。
優一把自行車停在公園入口。
入口的草地上長著小小的蒲公英,步道旁的景觀燈凸顯出花叢的慘白,而路燈將樹葉的綠照得異常鮮明。城下的林蔭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讓望也有些不安。
優一牽起望的手,放慢步伐,深怕她不小心跌跤。她的手有些冰冷,在夏夜中就像冷敷袋一樣清爽。
他一邊介紹路上的花花草草,內心一邊被望所牽引,他瞟向望的側臉,儼然就是無人能敵的超絕美少女,而她的話語又能填補他內心空缺的部分。
如果什麼都不需思考,他也希望這段時光能永遠延續下去。
遇見她的時間太晚了,他不禁這麼想。有太多的約定需要他去完成,他沒有辦法背棄那些誓言,沉溺於望的安撫之中。
這個時間還有些人在公園運動,優一他們只能鬼鬼祟祟地拉開距離,避免望的巫女服過於顯眼。
沿著陰暗的水泥路走到城內區域的售票處,那裡已是漆黑一片,只有偶然巡邏的警衛經過。
勘查四周之後,優一找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準備帶著望翻牆進去。
他先爬上牆頂,把望拉上來的瞬間他才知道她是多麼的輕。
昏暗的四周只能靠天守和城牆上的燈光來照亮道路,他們再次自然地牽起手,石子地踩起來有些難走,他們的腳步又放得更慢了。
緩緩走上階梯,優一只要看到望對眼前的景色發出驚呼,便會感到一陣雀躍,這也是他喜歡四處探索的原因。
他想起以前和綾探險時也是這樣的心境,胸口頓時熱了起來。接著他又發現自己竟然能那麼簡單牽起望的手,大概是她的美麗讓他沒有餘裕多想吧。
他感受著那雖然冰冷卻微微脈動的纖纖玉手,忽然擔心自己翻牆時弄髒的手會不會讓她覺得噁心,好在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他們終於走到天守閣下方,望自然地放開他的手往門口跑去。
天守閣大門緊閉,他抬頭一看,探照燈刺得他趕緊移開視線。
「望!我們只能在外面看看。」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一陣柔和的光芒從望的方向傳來,天守的門應聲而開。
望又動用了許願的力量。
「動靜太大會讓安保人員圍過來啦。」雖然沒有意義,但優一還是壓低音量。
「那就不開燈,直接偷偷上去頂樓吧。」望也覺得有趣,便隨著他一起壓低音量,優一只能無奈地掃視四周,祈禱沒有警衛聽見。
「監視器怎麼辦啊,警衛看見可要圍過來了。」優一著急指著一旁的鏡頭。
「監視器?」望看向不熟悉的機械。
「對啊,就像相機一樣可以把影像傳給值班的警衛。」
望再次從胸口抽出短箋和筆,行雲流水把字寫完後撩起劉海,把短箋貼在額頭上,又發出一陣柔和的光芒。
「真拿妳沒辦法,雖然天守是新蓋的但這裡曾經也死了不少人喔,有可怕的東西跑出來可別後悔喔。」
「不怕不怕,望雖然有點怕黑,但不怕神靈,因為望時不時就能看見那些神靈。你看,你身後就一直跟著一個啊。」本想嚇嚇望,沒想到卻嚇到自己,優一不敢轉過身,只能故作輕鬆,問望是什麼樣的幽靈。
「比整個世界還強喔,雖然不怎麼喜歡交流,但大概不會傷害你吧。抱歉,望對她了解不多,雖然想和她好好相處,但我怎麼搭話她都不理我。」
「那……應該就沒事了吧?」優一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慶幸,只能把注意力放回眼前。
因為天守是現代重建的,連安全階梯都有。
循著安全指示燈,他們摸著牆壁登上陰森的樓梯井。一路上沒有什麼稀奇的,如果不說是在夜間的天守,其實和學校的樓梯井沒有區別。
推開頂樓的安全門,夜光如絹緞灑落,窗邊有一排付費望遠鏡似是抬頭挺胸的哨兵靜靜守候。
望又燃起了好奇心,飛奔過去把玩望遠鏡,但不論她瞧了多久,從望遠鏡看出去都是一片漆黑,優一給了她一枚硬幣,讓她投進投幣孔。
她將雙眼對準望遠鏡,還是什麼也沒看見,優一這才幫她把望遠鏡對準神樂川對面的樓房。
但夜晚視線不佳,只能看見黑魆魆的大樓和飛航安全燈,僅僅只是肉眼所見之物的放大版,甚至要花更多力氣挪動才能看清一小塊景色,望在失去新奇感過後也開始用肉眼欣賞夜景。
「在天台那裡能看見更好的景色呢。」望有些失落說道。
「畢竟這裡在城市正中間嘛。」看見她失去了笑容,優一也跟著失落,責備自身沒有滿足望的心願。
「這裡也沒有公主和王子住在這裡。」
「畢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公主和王子一般也不會住在天守閣,大概會在下面的本丸御殿吧,但那裡也早被戰火摧毀了。」
突然間,望的話鋒一轉,嫣然一笑:「不過望也看見了很多沒看過的事物,所以足夠了。望很滿意,如果這個望遠鏡可以帶走就更好了。」
看見望的笑容。優一腦中的烏雲瞬間消散:「如果你想要的話,改天可以帶給妳,比這個小,但倍率更高,可以看得更遠,連遠方的星系也能看見。」
「真的嗎?那就拜託你了,神君。」
他們心滿意足走下天守,關上大門。
在他們沉浸於歸途的愜意,享受著輕快的下坡路之時,一名不速之客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是狼狐!」優一下意識用手護住望,讓她躲在身後。
狼狐卻並未對他們出手,反倒跌跌撞撞後退,還不斷搖頭晃腦,像被某種衝擊嚇到了,在優一打算追上時,狼狐彎過一個牆角後便消失了。
「為什麼逃跑了?不太正常。」優一用手托住下巴,陷入沉默。他結合以往在狼狐體內的經歷,全力思忖狼狐至今的行為,確實有一件事是狼狐害怕的。
「該不會妳就是當時我在狼狐體內看見的那個比太陽還亮的火光吧?」
望歪著頭,不懂優一在說些什麼。他解釋過後望才恍然大悟。
「望的能力果然是從大家的祈願來的呀,他們是這樣相信望,每天都願意去相信自己的祈願有傳達給該傳達的人,望卻沒能回報他們。」
「但那都是他人擅自加諸於妳的期望吧,不是妳需要去回報的。」
「但望每天都在利用這股力量,都是為了自己,望不是個好孩子。」望失落地垂下頭。
優一緊緊抓住望的肩膀,他們四目相對,他對這樣的場景有某種既視感,當時的他也曾想讓某個女孩從心魔中解脫,但他卻沒能做到。
他不能重蹈覆轍,但他卻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希望眼前的女孩能恢復她迷人的笑容,既然她想要回報那些每天祈願的人,她眼前不就有一個嗎?他一勾起嘴角。
「妳已經拯救了我,已經足夠了,我就是那個不斷祈願且受到妳拯救的人啊,而且……他們相信神也不是因為願望真的可以實現,而是『相信』本身就會帶給他們自信……這是某個神社的神官告訴我的。」
「是……這樣呀。嗯,雖然還遠遠不足,但望有確實拯救到人了,望有好好派上用場呢。望之後也會繼續努力的。」望的心情像過山車一樣又振奮了起來,優一也很佩服能這樣迅速調適心理的她。。
「是啊,現在搞不好還多了一個抓住狼狐的方法。」
「其實望有試過把狼狐召喚過來,但對方似乎不認為自己是『狼狐』,望的『祈願』必須要說出正確的願望才會實現。」
「這是什麼意思呢?」
「像是這樣。」
她在短箋寫上「將星紗 望和此時星紗 望感知到的意識體及半小時內持續在他半徑三公尺內的物體與今日騎乘的自行車傳送到我放置我今天下午所繪製的畫的天台。」這樣拗口的話,接著貼上額頭後一陣柔和的光將他們包覆。
下一瞬間,當優一再次睜眼,他們已經回到天台,自行車就落在望身邊。
「這力量果然很厲害呢。」優一檢查自身,也沒發現什麼異狀,反倒有一陣暖意不斷從身體深處湧出。
「不過需要寫得非常準確才行,尤其是傳送到望無法觀測的地方時,傳送生命體更是要小心,不然望很害怕實現的願望和心中想的不同,一不小心可能還會導致毀滅世界的災難,如果望寫的是『回到學校天台』,就會產生模糊地帶,哪間學校的哪個天台?就算位置是對的,『回到』這個詞有可能讓地球逆行,或將天台搬到我們所在的地方。傳送的人也需要仔細確認,如果沒有指定,或許會讓全部去過天台的人都回到天台上。」望嚴肅地說道,優一心想既然她知道這些事,那麼或許她也曾許過某個造成災難的願望吧。
望貼著鐵絲網,興奮地說:「看吧,這裡不只是夜景,連星空都比較美,但要畫出星空望現在還做不到。」
望指著夜空中一顆閃閃發亮的明星,它從千萬光年外傳來光線,與城市繁華的燈光抗衡,想向世人彰顯自己的存在,雖然那大概是木星就是了……
優一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是啊,這裡總是能帶給我驚喜呢。」
他們欣賞著城市的點點燈光和依稀可見的星空,望還變了幾個麵包出來分給優一當作晚餐,雖然這些麵包沒有像鈴音那時鮮美,兩人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和望在一起,他不需要特別注意什麼,就好像她知道他內心的想法一樣,會在適當的時候開起話題。就算不說話,在她身旁也不會感到焦躁。徐徐的晚風吹拂,她就宛如那陣風,為他拂去現實生活的苦痛。
如果他恢復自信,帶刺的言語會傷害到她嗎?如果初次見面時他不斷詢問她的來歷,她還會這樣溫柔的對待他嗎?
儘管他決心恢復自信,這些想法還是盤踞在他的內心。
「那麼神君,今天也晚了,望在找到真正的拯救之前會一直待在這裡,所以下次見,望今天很開心。」
「我也是,下次會給妳帶更多東西來的,妳就好好期待吧。」
儘管有些不捨,他還是懷抱心中殘留的溫暖,扛著自行車,關上沉重的鐵門,遁入漆黑的樓梯井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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