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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住……撐住……
鈴音跌跌撞撞地爬上公寓三樓的階梯。
晚霞、人群、室內過於混濁的空氣、斑黃剝落的燈光，一切的一切都平凡得令人窒息。
「又要再死一次了嗎？今天已經是第幾次了呢？早就已經數不清了。」
最近鈴音總感覺身體有哪裡不太對勁，像是某處的齒輪慢了一拍，而這小小的不平衡逐步地讓她的整個世界都變得奇怪，身體感覺在發燒，體溫計卻只是顯示平常的36.5度，不知不覺地感到嗜睡，即使想要努力撐住，也只不過是徒勞。
搖搖晃晃的她攙扶著滿布灰塵的欄杆，蹣跚地在三樓的廊道前行。眼前的世界是一片螺旋，忽明忽暗，只要想把視線聚焦在任何一點上，她都會忍不住乾嘔，所以她只是緊緊抓著欄杆，緩慢地踏穩腳步，走到欄杆的盡頭，另一側就是她的家門，306號房。
鈴音放開緊握欄杆的雙手，一步都沒辦法踩穩就趴倒在了地上。
啊啊……衣服又弄髒了，這下又要被媽媽責怪了，得在她看到之前洗好才行。
她柔弱的手指找到了門板，用盡全力將自己的身體靠手肘挪過去。她大口地想要吸到多一點空氣，但她卻只感到空氣濃稠得難以深入胸腔。
她靠在門板上，用手指確認鎖頭的位置，但當她想用另一隻手把鑰匙插進去時，卻發現她沒有力氣同時把兩隻手舉得那麼高，無聲的淚水緩緩流下，她埋怨起自己的無力，慢慢地把手臂倚在門板上，想辦法用一隻手把另一隻手推上去。
她用力地將顫抖的鑰匙壓進鎖孔中。喀嚓一聲，轉動門把對她來說就容易許多了，只要把手的力氣放掉就好。
房門應聲而開，她努力地將身體挪到旁邊，把自己的身體慢慢塞進窄小的門縫間。頭、身體、最後是腳，她再也沒有力氣把身體挪到床上了，房門喀嚓一聲關上，她的意識也隨之消失。
太好了，這樣就不會有人看到我如此丟人的樣子了，媽媽今天不會回來，明天又是假日，沒有關係的，一天內應該起得來，然後再把衣服洗一洗，只是日記今天可能就沒辦法了。沒有人知道，傷痛就不存在了……。
我是一個沒有玻璃鞋的仙杜瑞拉，即使我知道幸福永遠也不會到來，但每天睡前，我仍會祈求幸福的來訪。
……………………
叮鈴……叮鈴……
少女T再次從睡夢中醒來，這次她生活在一個溫馨的家庭裡，看起來比她之前待過的幾個地方都好很多。家人感情和睦，在生活中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他們都會幫忙。每天先和家人吃過早餐，走路上學，等紅綠燈，等紅綠燈，等紅綠燈，和班上同學說早安，早修閒話家常，上課，下課和朋友聊聊最近發生的事、電視上的綜藝節目、哪部電視劇的男主角很帥什麼的，午餐吃飯，午休，上課，下課和朋友聊聊最近發生的事、電視上的綜藝節目、哪部電視劇的男主角很帥什麼的，社團活動是網球部，不論輸贏，很多人都會為她加油，畢竟在這裡，少女T是令人羨慕的校園名人，可以和任何人都打好關係，社團活動結束和要好的朋友一起四處閒晃，和她們說再見，等紅綠燈，等紅綠燈，等紅綠燈，和家人聊聊今天發生的事，洗澡，刷牙，寫寫日記，整理今天發生的事，睡覺，又度過了一個開心且充實的一天。
和家人吃過早餐，走路上學，等紅綠燈，等紅綠燈，等紅綠燈，和班上同學說早安，早修閒話家常，上課，下課和朋友聊天，午餐吃飯，午休，上課，下課和朋友聊天，社團活動，社團活動結束和要好的朋友一起四處閒逛，和她們說再見，等紅綠燈，等紅綠燈，等紅綠燈，和家人聊聊今天發生的事，洗澡，刷牙，寫寫日記，整理今天發生的事，睡覺，又度過了一個開心且充實的一天。
和家人吃早餐，走路上學，等紅綠燈，等紅綠燈，等紅綠燈，和班上同學說早安，早修閒話家常，上課，下課和朋友聊天，午餐吃飯，午休，上課，下課和朋友聊天，社團活動，社團活動結束和要好的朋友一起四處閒逛，和她們說再見，等紅綠燈，等紅綠燈，等紅綠燈，和家人聊聊今天發生的事，洗澡，刷牙，寫寫日記，整理今天發生的事，睡覺，又度過了一個開心且充實的一天。
和家人吃早餐，走路上學，等紅綠燈，等紅綠燈，等紅綠燈，和班上同學說早安，早修閒話家常，上課，下課和朋友聊天，午餐吃飯，午休，上課，下課和朋友聊天，社團活動，社團活動結束和要好的朋友一起四處閒逛，和她們說再見，等紅綠燈，等紅綠燈，等紅綠燈，和家人聊聊今天發生的事，洗澡，刷牙，寫寫日記，整理今天發生的事，睡覺，又度過了一個開心且充實的一天。
和家人吃早餐，走路上學，等紅綠燈，等紅綠燈，等紅綠燈，等紅綠燈，等……啊咧，怎麼過了那麼多天，都是一成不變的生活呢？人生難道就是如此枯燥乏味的嗎？明明這個世界的條件比之前遇過的所有世界都好上太多了，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呢？心中為什麼得不到滿足？明明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過著比這樣的生活還糟的日子，難道奇怪的是我？少女T如此提問。
好痛……好痛，心臟的地方好痛。少女T大口大口地想要呼吸，但就像有一層薄膜摀住她的口鼻，她什麼都吸不到也無法將其取下，她無聲吶喊，像個弄丟玩具的小女孩一樣跪坐在地上。突然，路邊的人全部停下腳步，並以詭異的姿勢盯著她看。
不要看著我，拜託……不要看著如此可悲的我。縱使她用雙手遮住臉，惡意的視線依舊從指縫間鑽進眼中。
再也忍受不住的她把手指硬生生地插入雙眼，比起刺入心扉的眼神，這種程度的疼痛根本不算什麼；比起她每天承受的痛，根本不算什麼。
忍耐可是我唯一的強項呢。
沒關係的，只要不觀測他們，他們就不存在了，如果是這樣就好了呢。
忽然，一股力量把少女T推出人行道，運動神經不好的她不可能在車水馬龍的道路上避開車輛，更不用提是什麼都看不見的狀況了。
啊啊，又要死了呢。這次是第幾次被車撞死了呢，早就已經數不上來了呢。
值得慶幸的是少女T什麼都沒看到，在她被推出人行道之前，難以置信的是道路上其實一台車也沒有，直到她被推出的那一剎那，車輛才以她絕對不可能避開的數量出現。不然她的心肯定又會再度被傷害的，肯定會說出「幸福或幸運什麼的，本來就不屬於我的嘛。」或者是「我果然是被世界所厭惡的，那為什麼我還要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呢，一定是為了給其他人帶來幸福的吧，只要看著可悲的我就足以讓他們感到愉悅，我還真是有才能呢。」這樣子令人傷心的台詞。
意外的是被車撞飛的當下並不怎麼痛，直到落地時所有的感受才一起迸發出來，骨頭插進奇怪的地方，每吸一口氣都如同玻璃不斷地劃著肺部，大口吸氣什麼的根本不可能，想用腹式呼吸也只是變成撕裂內臟的痛罷了，好痛，好痛，還可以感覺到奇怪的觸感，下半身一點感覺也沒有，手和臉頰漸漸被浸溼，鈴音知道那肯定不是淚水，她生命的泉源正不斷從破開的口子溢出，身體好熱又好冷，體溫在一點一滴的流失，喉嚨裡湧出的血水讓她忍不住咳嗽，但是每咳一次都會體會到神經被一根根刺穿那樣難以言喻的痛楚，而每次體會過那樣的痛，就會忍不住想要大口呼吸，不斷陷入這樣的惡性循環。
現在的我一定既醜陋又滑稽吧。
之後，彷彿是為了讓她感受到自己果然是被世界討厭的，少女T並沒有那麼快死去，也沒有失去意識，留下來的她被車子一次又一次的輾過，每次被輾過的下一秒是最痛的，手指手掌手臂一段一段的沒有了知覺，下腹、上腹、胃，內臟被壓碎的聲音意外地像是洩了氣的黃色小鴨被擠壓的聲音，肋骨一根根被折斷刺入肺部，少女T早就已經吸不到空氣了，窒息的無力與痛苦很快地壓過其他痛楚。啪嘰，心臟發出了像是水球被壓碎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極度深層的酸痛，但就算是心臟被輾碎的感覺肯定也贏不過平時她所忍受的痛吧。最後的一道車輪輾在了少女T的頭上，比起疼痛，更多的是恐懼。一開始只是一股重壓，時間漸漸地減速，壓力慢慢地加重，一絲灼辣從腦的深處擴散，什麼時候頭蓋骨會破掉，好可怕，好可怕，不行，不行，不行。這個瞬間也來得很突然，在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啪嘰啪嘰裂掉的時候，下一秒她的意識就已經消失了，尚未消散的只有無止境的恐懼。
「心究竟是什麼呢？仔細想想吧。」
在鈴音從漆黑之中恢復意識時，我對她的提問迴盪在她的腦海中，久久不得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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