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CKA9UEQr5
回到原本的世界後,優一大汗淋漓,狐狸之窗在他的頭頂晃動,成為狼狐時所有的記憶再次閃回。
他摀著頭痛欲裂的腦袋,瞥了一眼時間,他很慶幸沒有發生和閉境那時一樣,一睡就是幾天的事。
也就是說現在還來得及。
狼狐就在見津的街道上,很近,而且是和那名少女在一起,必須找到她。
即使她的雙眼被迷霧遮蔽,但是她的步伐、她的神韻、「旁人種」的這個說法,哪怕是化作他人他都不會忘記,她就是閉境中的少女。
只要我能夠讓她相信她所請求的事物是有回報的是不是就好了呢?她不願改變也無所謂,只要我能夠不斷拯救她便足夠了。如果能給她這樣的權利,覆蓋在她雙眼上的迷霧是不是就會消失了呢?
其他事之後再想,現在先動起來,只能是現在,得動起來,沒有其他選擇了,必須要走出這扇門。
依靠言語近乎催眠的推進力,他壓下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的思緒,從床上起身,踏出第一步,接著奪門而出,衝下樓梯,想見她的情感早已壓過失去自信產生的不安,驅動他的不是早已消失的自信之火,而是逃避孤獨,想要和自己相信的人在一起的吸引力。
低垂的雨雲,混濁的溼氣,他在灰暗世界裡狂奔,想從拖住他的泥沼逃離。穿過車道,拐過街角,心臟在狂跳,想要抓住灰暗世界裡的一縷光。
直到他在稀稀落落的人群中瞥見那抹倩影。
稍稍向兩側搖曳的身姿,那薄色的雙瞳。
他停下腳步,眼前與他相向而行的少女似乎就是他在找的人。
是她嗎?應該是她吧?確實有點像鈴音,但都幾年沒見了,萬一不是怎麼辦?而且我記得她以前是留長髮,現在卻是鮑伯短髮?這個季節戴草編帽的人應該不少吧?而且她剛才戴的是這個顏色?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不過也不能以她戴什麼顏色帽子來判斷,這個款式也不少見,至於淺色系的衣服滿大街都是,拿來當特徵未免太牽強了。帽子下面是長這樣的?不是吧,她應該更有氣質一些,現在看起來好像又稚氣了些。奇怪了,她的氣場我應該一下就能看出來吧。
就算真的是她好了,然後呢?現在的我有面對她的資格嗎?現在的我能成為她的神嗎?
優一一直端詳著她,少女自然發現了,她自然而然朝他瞥了一眼,此時兩人之間僅僅只有一臂之隔。
只要對上眼神就一定能認出來。當時他們是這麼篤信。
少女只是理了理頭髮便徑直朝著原來的方向走去。
錯肩而過的是誰?
若是有所懷疑,對方一定會回頭,就像電影中失散的男女主角相遇的瞬間。
現在的他雖然失去了自信,但若是奇蹟眷顧,即使什麼都沒有,只依靠過往建立的形象與感動就可以扭轉一切。
優一回過了頭。
對方沒有回頭,只是孤獨地沿著道路走去,她的身上給人一種無法融入人群之中的氣質,身影如同一葉扁舟,彷彿要被名為世界的巨濤吞沒。
鈴音看見剛才的少年,他的雙瞳充滿遲疑,會不會是把她錯認成誰了呢?少年身著灰色兜帽,如果她能仔細看,或許就能看見帽T上印著有點被洗掉的狼首,或許就會想到她還放在家裡的那件狼耳帽T,就能想起當時她在醫院遇見的那個人,然後想起閉境最後見到的那雙帶著狼性的雙瞳,或許就能將一切線索串聯,只不過現實並沒有如果與或許,只有發生了和沒發生的事,後悔只不過是在知悉一切之後做出的逃避。
優一想追上她,想確認她的身分,但常識與藉口卻排山倒海而來,將這股孤島般的意志徹底碾碎。
「不會這麼巧吧,你找這麼久都沒找到,再說你也沒看過她的全貌。」
「搭訕太危險了吧,一不小心就會在警察局了。」
「萬一認錯人明天就會在網路上看見自己的照片被發在路上怪人版了吧。」
一時間蟬鳴戛然而止,驟雨忽至,氣勢如宏。轟鳴過後,世界只剩一片純白,偌大的雨滴落在屋簷上,叮叮咚咚的,就像是打入日常的殘響,落在花上,將花打殘。炙熱的柏油路被一陣清涼洗禮,頓時雲霧氤氳,將四周的景色埋藏,那股心中的熱情也隨之消散。
他忽然想看那名少女有沒有帶傘,但她早已在無盡的灰暗之中失去蹤影。更何況他自己也沒帶傘,就算他叫住了她,又能做到什麼?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r5OtdFapi
鈴音在人行道走著,走著。雨構成的簾幕將她網住,迷茫的白將她困在朦朧的蜃景之中,如徬徨的幽靈,她伸手接住落下的絲綢,接著透明的雨又從她的手中溜走。
她的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世上所有「生」的雜音都被雨聲掩蓋,留下的只有無機物與無機物相互碰撞的背景音,在雨中她比任何時候都來得自在。
雨水不斷落到身上就像是親自感受自己哭了好久好久。即使她知道世界並不會為她而哭,但或許這是她能感受到世界帶給她唯一的溫柔吧。她想被雨擁抱,她很喜歡那股冰冷卻能滲透身上每一寸肌膚的親密。
來往的人們打著傘,卻沒有人願意為她撐傘,每把傘就像是在湍流中的小船,在險峻的環境下,沒有人願意多載一個人。
這讓鈴音更感到安心,她想這個世道正是如此,望相信世界不會對美少女見死不救,果然是因為她沒見過這個世界真實的樣貌,不像她早已看透一切。
快到和彩花約定的地點時,只見彩花在車站屋簷下和她招手,但看見她這副模樣時,她的笑顏倏地暗了下來。
彩花連傘也不打,只是撲了上來,緊緊將她濡濕的身體抱住。
「真是笨蛋。」
太過溫暖了啊,這不是我能擁有的事物。
有點累了呢……我想大概是太鬧騰了吧。
如果我能像雪一樣融化就好了呢……還真是不合時節的想法……
「彩花,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她只是在鈴音的胸脯上點了點頭,牽著她快消失的手,高舉著傘,走回鈴音的住所。
驟雨將歇,斜陽的光輝穿過雲層,朦朧的,虛華般的色澤像顏料一樣塗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大樓的玻璃散發輝煌的光采,將灰暗包覆,彷若在破滅中聳立的金色宮闕,緊緊抓住最後的瞬間沉浸在舊日的榮耀,那光彩奪目卻悲戚的景色令鈴音瞇起雙眼。
滴落的金墨掉在水窪,泛起漣漪,沉入寂靜與喧囂之中。傘影之下,行色匆匆的人們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鋼筋水泥的叢林裡,僅僅只是雨的停歇就會讓居住其中的人們感到慶幸,他們一如往常議論夜晚的去處,為不須淋濕身子感到開心,就像是雨時散發的泥土臭味般理所當然。
不見彩虹,那些不切實際而脆弱的夢想從未實現,零落的雨滴如空殼啪嗒啪嗒摔碎在殘酷且苛薄的世界中,任人踐踏,不論是不懈地回到空中,抑或是落入至暗的底層,被拒絕的願望從未映入人們的眼中。
鈴音的腳就像穿著殘破的玻璃鞋,每踏一步都會發出尖銳的嗞嗞聲。腳跟的刺痛椎心蝕骨,若不是彩花攙扶,她大概會找個巷子,蹲在裡面放空,期待自己可以隨著停歇的雨消失吧。自己雕琢的鞋子在反覆思辯之下不斷改變形狀,為了打造成期望的樣子別上裝飾,為了看起來更討人喜歡而磨去稜角,為了高尚的理想而裝上了又尖又細的鞋跟,但是玻璃鞋上卻有著無論如何都無法抹去的雜質,但她還是鍥而不捨地打磨,希望某天能將雜質磨去。
最終喀嚓一聲,她所建構的事物就這麼碎得滿地,劃破又白又細緻的腳掌,滲出鮮血。
ns 15.158.61.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