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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津的居民因為荒神這一外患消失而得以安心開墾,聽聞此事的農民也從月夜見至此處定居。
村落開始富足,但狼狐的受害者卻越來越多,每天都有人被送進神社,或許是失去尊嚴,成為家畜的狼正逐漸成為狼狐吧。
一時之間人心惶惶,村民與狼群的間隙逐漸加深,尤其是與狼群沒有連繫的新住民。
失去食物來源,又不想冒風險的狼狐嘗試去狩獵,卻發現自己的技術早已退化,這讓牠們更加懷念過去保有尊嚴的日子,但時間是不會回溯的,無法放下過去的牠們只能成為狼狐,被人類甘美的自信所吸引。
在肅穆的氛圍之中,唯有宗二還會讓狼狐進家門玩耍。
「伍郎,你應該不是狼狐吧,你是偉大的大口真神的眷屬吧。」宗二問道。
狼狐沒有回應,只是歪著頭,一臉無辜。
儘管宗二不怕狼狐,他的母親並非如此:「我說過多少次,不要跟狼玩,有一堆怪異混了進來,裝成狼的模樣,現在狼的數量變少了,那麼留下來的就越可能是那些恐怖的東西。」宗二的母親厲聲喝斥。
「伍郎不會這樣的,牠一直都對我很好。」宗二張開雙手,把狼狐護在身後,但他的母親一把將宗二推開,舉起菜刀,做勢要砍死狼狐。
就算失去野性,狼狐的反應終究比她快上不少,一瞬就從樹籬的縫隙鑽了出去。
「滾!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宗二的母親在後方吆喝道。
慍怒的種子已經種下,雖然狼狐沒有當面襲擊,但狼狐在山野中逡巡之時,那股埋藏在心中的慍怒將會成長,最終還是會驅使狼狐暗中報復吧。
由於村民對狼提高了警覺,狼狐只能壓低身子,在樹叢中潛伏,觀察街上的行人。
當牠找到目標準備出手時,卻突然停下腳步。
一旁的巷道中,有另一隻狼狐也準備出手,只見牠的身軀開始如螺旋扭曲,黑色的簾幕憑空出現,接著旋即捲成一條黑色的隧道。
剎那間,一隻弓箭劃破視野,準確刺在那隻狼狐正在轉變的身上。
隨著一聲輕呼,那隻狼狐倏地倒了下去。
當村民搞清狀況後,便圍了過來。
「哎呀,真不愧是宮司大人,一出手就抓住一隻狼狐。」
「這是老朽該做的。好啦,這狼狐我就抓回去當作活祭了。你們小心點啊,畢竟能不能治好全靠命,我也不忍心向你們要收災解惑的錢,更何況你們根本沒有錢,別在我那裡佔位置啊,現在人已經夠多了,我才不想收你們這些窮鬼哩。」宮司說完掉頭就走,獨留他們幾人在原地諂笑。
「好的,您慢走。」
「啊哈哈……老爺子嘴還真毒啊。」
「咱們也別跟他計較,老爺子畢竟是真的會法術的,我們亂說他壞話可是會惹禍上身的啊。」
「最近那些狼越來越少了,也不知道是怎樣?傳說是被老爺子拿去當作活祭了。」
「信奉大口真神的宮司會拿祂的使者當作活祭?你可別騙我啊。」
「不信你自己去神社深處的森林裡看看,聽說那裡有間小屋,每天晚上都會傳來狼的哀號聲啊。」
「我可不敢去啊,那座森林很陰森的。」
「那還說什麼呢?反正那些狼的數量也與我們無關,我早看他們不順眼,減少了反而是好事,你看現在狼狐那麼多,搞不好都藏在狼群裡面。」
「偷偷跟你們說啊,其實我抓了幾隻狼吃了。」
「不會被詛咒嗎?牠們再怎麼沒用都是神的使徒啊。」
「反正老爺子和桂大人也沒在管的,就算吃狼也不會被狼狐附身,應該沒問題吧。」
「那好吃嗎?」
「除了有股淡淡的野味,腥了點,肉硬了點之外,還算好吃吧,好歹是肉。平常我們根本吃不起什麼肉吧,有得吃就別抱怨了。」
「那好,回家我也抓幾隻來吃,反正牠們笨笨的,我們靠近也不會跑。」
「是啊是啊,還一直靠過來想跟我們蹭吃的,想趕也趕不走啊,哈哈哈,我們以後就把狼吃光,村子裡也不會有人抱怨吧,搞不好還會感謝我們呢。」
狼狐盯著人群中的某人,那人正是裡面說話最大聲的,一瞬之間漆黑籠罩視野,那空間冰冷孤寂,而明亮的火光出現在隧道盡頭。
當狼狐穿過他時,火光倏地消失,那人忽然鬼叫起來,手抱著頭,蹲坐了下來。
狼狐鑽出隧道後,迅速竄入灌木之中,遁入森林,那股內心中由巨大的空虛構成的黑暗也得到了短暫的溫暖。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有些人追進森林,但這隻狼狐的速度之快哪是他們可以匹敵的,他們連方向都沒能弄清就追丟了目標,直到那青年首領打探事情經過之後才命人將中邪的人抬進神社。
「把那些狼都殺來做成醃肉了吧,狼狐會偽裝成牠們。你看吃狼的沒事,沒吃的反而出事了。」
「不是聽說狼會把狐狸之類的嚇走嗎,狼狐也是狐狸的一種吧,不是聽說牠們的叫聲像狐狸嗎?都過了多久,那些狼一點用都沒有。」
「這麼說那些狼根本沒有存在意義吧。」
當天晚上,一些人提著刀和捕魚的網子,舉著火把出門獵狼去了。
其他村民有些怕遭天譴,有些不想淌這渾水,最後獵狼的也只有見津最窮的那批人。
狼狐利用自己的能力躲在樹叢中,牠還在蟄伏,在這個村子裡牠還有最後的執念還沒實現。
幾天後的早晨,見津神社召集了村民到廣場集合。
狼皮帽的青年用渾厚的嗓音說道:「如今的狼群失去了做為狼的神力,他們疏忽職守,怠惰成性,被淫邪之物附身,成為墮落的狼狐。大口真神傳達了旨意,自今日起,吾等將其驅逐,獵捕殆盡,將其毛皮化為吾之著物,將其血肉化為吾之筋骨。」
「宮司大人已向神請示,吾等的真神將派遣兩隻御神獸鎮守在神社入口,必然能將那些淫邪之物從吾等的見津一隻不留驅逐出去。」
村民們立刻行動,誰也不想錯過能免費吃肉的機會,牠們個個操起武器和網子,家中買不起武器的就拿著牠們賴以維生的農具、魚叉進行圍捕。
一開始一些狼還開心地貼近村民,卻被同樣眉開眼笑的村民拿著鏢槍貫穿,其他狼見狀連幼崽都顧不上,只能鼠竄狼奔,而那些被留下來的幼崽只能被無情玩弄致死。村民們扒開各個可以躲藏的樹叢,一旦發現狼就格殺勿論,有些狼還想像以前被制伏時一樣露出腹部,卻被一刀剖開,肚破腸流。狂亂的玫瑰花遍地綻開,整座村莊沉溺在花朵的腥味無法自拔。平時累積的怨懟化作嗜虐的笑容刻在臉上,醜惡且扭曲,原始的本能燒去理性與覆蓋的假面,將無法言喻的爽快釋放,善與惡,虔誠的信仰,對人類來說就是如此輕易扭曲的事物。即使無法自洽,人類也會用謊言彌補謊言,最終恢復成原本光鮮亮麗的模樣。
在青年發表宣言又過了幾天,村內的狼早已被捕捉完畢,漏網之魚也不敢再次回到村中,醃肉的氣味充斥街道,村民們眉開眼笑,深信自己又解決了一個威脅,等待他們的會是安穩富足的日子。
眾人放鬆警戒之際,狼狐偷偷潛入宗二家的庭院中。
宗二坐在緣側一臉惆悵,當他看見狼狐時,他垂喪的臉瞬間亮了起來。他差點驚叫出聲,卻又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他緊緊抱住狼狐,感受牠的溫度:「伍郎,不要怕,我不會讓你被吃掉的,一定會保護好你的,你就藏在我們家後院,母親大人來的時候就躲在石頭後,我會定時拿東西給你吃的。」
狼狐咧開嘴,笑了笑。
在那之後,見津再也沒有狼狐出沒的消息,反倒是鄰近的村落開始出現狼狐。
那都是牠做的好事,見津的宮司和狼皮帽的青年都是能看穿牠的存在,迫不得已牠只能去鄰近的村落覓食。
其他時間牠則藏在宗二家,宗二已經從男孩成長為少年,這幾年來他不斷修習經商之術,成為能獨當一面的商人,即將繼承見津最大的商鋪,也有了論及婚嫁的對象,是村中前途似錦的年輕人。
他和狼狐的感情不斷加深,早已跨越了人與寵物的藩籬,就像真正的朋友一樣。
也因此,狼狐不再蟄伏。
牠的身形開始扭曲,構築黑色的隧道,指向宗二那比所有人都明亮的火光。
我早就知道狼狐一直在那名叫宗二的男孩身旁絕非因為牠親近人,只是為了不讓其他狼狐搶走自己的獵物,因為他身上的火光最為明亮,所以牠在等待他長大成人,不斷累積自信,在最完美的時候親手摘掉這甘美的的果實。
那熾熱的火光飽含的是宗二「相信牠」的自信。
「為什麼……會這樣……」宗二趴在地上,不可置信仰望著牠。
狼狐沒有回頭,一溜煙又將宗二母親的自信一併吃掉,報復幾年前結下的梁子。接著牠迅速逃離現場,獨留宗二一人問蒼天。
牠在離開村落之際,一絲失落盤上心頭,好像是想找到什麼,卻遍尋不著的那種感觸。
我猜不透,狼狐跟在宗二身旁真的只想吃他的自信嗎?是因為即使吃了他的自信卻無法成為狼而感到失落嗎?
在我嘗試理解的時候,我的意識開始上升,穿越雲層,直抵天頂,最終落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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