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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找到閉境中的她,優一在記憶中翻找閉境裡和她的對話,風馳電掣的思考迴路有秩序地檢查每一個可能的線索。
她曾稱呼夕為OO,閉境中若是能叫出名字,那和名字掛勾的任何印象與稱呼在現實世界之中都是無意義的存在。只要OO在現實仍與其代稱的「人」有所連繫,那就無法在閉境之中「存在」。用我的說法,閉境是另一個世界泡,是世界的垃圾桶,只有已經死去的資訊會在這裡暫時留存,還存在的資訊在閉境是沒有意義的,沒有意義的文字是說不出口的,不過說到底「稱呼」的死亡本來就是很曖昧的。比如有些國家的總統在戰爭時期會隱藏自身的死,若是多數意志認為他仍存活,即使實際上並非如此,閉境中也無法說出有關他的資訊,又或者是某些偉人能創造出超越生死的意志,一切都是由「多數意志」──集體潛意識中由不同份量的的個人意志組成,並超越總和意志的一半以上,以對某件事物產生「大眾」固有的認知或常識的建構──所決定,而並非實質的生死,這大概也是為什麼綾會說閉境是由集體潛意識構成的了。當然,我的說法也沒有錯,只要是趨同演化的平行世界就可能違反現實世界的因果律。綾考慮的是閉境的構成本質,就像是物質中的分子、原子一樣,而我考慮的是構成閉境這個「世界」的本質,是宏觀的看法。不過不得不承認,閉境內的特有準則可以確定是完全參照了現實世界的集體潛意識來判定的。
既然釐清了公設,那就來思考最初的命題吧,「她」到底是誰?
先從最外層開始排查──知道「筑紫 夕」的人,夕不是家喻戶曉的名人,她只是在各式各樣的比賽之中有點破格的冠軍罷了,認識她的人包括競賽對手、評審委員和因為新聞得知她名氣的人,這些人和夕不熟,只會有「筑紫」或「夕」這兩種稱呼方式。哪怕是「對手」、「天才少女」這樣模糊稱謂,在和我對話的時候理應會使用更容易讓對方理解的「筑紫 夕」這個名字。如果他們看到事件相關的新聞,對她的認知最多也只會停留在「昏迷」。他們不可能在閉境中說出「夕」這個名字,但由於「稱呼死亡的曖昧性」,如果他們想說的是「筑紫」這個姓的話,確實有可能說不出口。雖然「筑紫」這個稱呼在心中想著夕且不具備額外資訊的時候應該是能說出口的。
我不想遺漏任何可能,總之先留個心眼,把這個作為第一種可能性。
接著是事件發生時的旁觀者或相關者,我聽綾說事件發生時,因為是寒冬早晨,目擊者只有附近居民和檢警單位,因為和夕家有段距離,不太會有認識她的人出現,結論就和第一種可能性一樣。
再來是認識她的人,同學、師長、普通朋友,他們或許知道,或是看過她的那副模樣,但他們和她隔著一定的距離,稱呼方式大抵也只有「夕」或「筑紫同學」這兩種,就算有被眾人公認的特定暱稱,由於他們和夕之間沒有過多連結,而因為暱稱被很多人知道,就算有人能扭曲自身對現實的認知,也不可能改變多數意志的認知,暱稱和夕這個名字是共進退的,不會有一個可以說出口,一個說不出口的情況發生,到最後還是回到第一種可能性。
接著是我、綾和陽太這類親密的朋友,他們可能會對夕有特定的暱稱,也有可能看過夕的那副模樣,對夕的連結也相對強許多,會使用特定暱稱的人寥寥無幾,就有較大的可能改變多數意志。這個假設雖然合理,但我不認為除了我們,有人能和夕當真正的朋友,就算和我們一樣從小開始和她在一起,最終也分道揚鑣了。她總是不讓他人深入自己的內心,如果不是我們,身旁的人大都只是想利用她吧,畢竟她的過度完美必然會讓身旁的人陷入痛苦。而且要說出暱稱需要他們認為夕的肉體死去了但夕的精神還存在,同時要將這兩個概念分割,只在心目中留下夕存活的部分,化作暱稱代指的幻想人物,或將自身期望她活著的意志投射在那個暱稱身上,最後把她死去的事實當成夕這個名字埋在內心深處,以此改變多數意志。我還是不敢相信這種事是可行的,那要是多扭曲的想法才能將集體潛意識中的認知化為另一個現實?不,這不是重點,不能遺漏任何線索,就把這設為第二種可能吧。
最後是她的家人,父母和……妹妹吧,我記得當初她的父母結婚時,他們兩方的父母是強烈反對的,所以之後和他們的家族也就沒什麼交集,就跟陌生人沒兩樣,甚至連夕出事的時候也沒有來,不知道是死光了還是怎樣,我認為可以將那些不知名的血親排除在外。夕一家因為見過現場,印象深刻又對她十分熟悉,他們是最有可能說出夕的名字的,哪怕在內心中相信她依舊活著。同時也有可能會用暱稱稱呼夕,若他們仍認為那個過去的她還活著的話,也是最有可能滿足「能叫出夕,同時叫不出某個暱稱」這個條件,但這三個人我都見過,就對話的感覺來看,都不是他們,不過考慮到夕的死對他們的衝擊,就設為第三種可能吧。
還有一個例外,夕是某種「身分」的「幕後」,而夕離開之後,那個「身分」還在繼續運作,不過就我所知,夕是不存在這種特殊身分的,就算有也無從查起,這邊就先留個心眼,設為第四種可能,不過從有跡可循的部分開始才是最為妥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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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從暱稱著手吧。
反過來想,既然一個資訊要一個對應的「多數意志中存活的存在」才無法在閉境中存在,而「閉境中的她」的認知無法改變「夕已經死亡」的集體潛意識,那麼也無力改變就不會是什麼學校裡大家會叫的暱稱,因為他們不會得知夕已經死亡了,唯有極少數人稱呼的暱稱才有可能,綜合她曾和夕生活在一起,並深深被他所影響這條線索,「能叫出夕,同時叫不出某個暱稱」的條件,一定是當場看過那樣的夕或是能進行探望的人。而會用那個說不出來的稱謂來稱呼夕的人估計極為少數,甚至只有一人,滿足這種條件的除了父母和過去的鈴音、鄰近的青梅竹馬,也就只有夕的跟蹤狂了吧。
不過這樣看下來,果然只要淡出大眾視野,多數意志就會站在與夕有強大連結的我們這邊呢,這也是為什麼能在閉境中說得出夕的名字。
總之,可能性只有三種:
- 因為「稱呼死亡」的曖昧性導致偶然間無法說出「筑紫」這個姓的陌生人。
- 以「極少數人」為條件,稱呼夕暱稱的人,如果有的話在三年級的機率很高,還有可能的是跟蹤狂或我沒見過的夕的青梅竹馬。
- 夕的家人。
- 夕是某種「身分」的幕後,而如今那個身分依然存活,難以調查且機率過低,若是以上三種可能都是錯誤的,再著手這部分。
就這些條件來說,最可疑的果然還是「鈴音(りんね)」,她曾和夕生活在一起,並深深被她所影響,也能滿足「能叫出夕,同時叫不出某個暱稱」的條件,而且她也一定知道夕喜歡的食物和生活習慣。她那薄色的雙瞳,也和夕很像。但真實的她應該已經在四年前死去了才對,難道只是我太先入為主嗎?現在的鈴音是那個被宇宙審查官制度所贋造的「鈴音」,難道是她產生了自我意識?讓靈魂無中生有是不可能的,當今也沒有可以創造出靈魂的異象,我、陽太和綾可是親眼看見鈴音的結晶化,不會有錯,難道是其他異象?能改變外型的異象只有「舞蹈人形的安魂」,當時並不是鈴音的模樣,而且觸發條件也不簡單。也不會是未確認的異象做的,因為異象都需要傳說、集體潛意識或是世界泡支撐,不然就會消失,如果連專門掌握這類異象的月夜見家的綾都不知道,那就沒有存在的可能。
話說回來在海和影子的閉境中出現的另一名少女似乎和「她」有關係,不過關於那個人的線索又更少了,我打死都想不起來跟她有關的記憶,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裡見過她,但總覺得她一定是某個很重要的人……不管啦,要找出那個人比找出「她」還難太多了,以後再慢慢調查就好,現在的重點是「她」。
嘖,資訊不足嗎?果然還是得去夕的家裡調查一趟。
如果最後結果真的是她,那這算是對夕的一種背叛嗎?在閉境裡,我確實深受她的吸引,我大概是喜歡她的。但是啊,總覺得心中有某個地方好不協調,就像這麼做好像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一樣。
哼,躊躇不前可不像我,有問題難道是我不能解決的嗎?
儘管心中仍有雜念,得出結論後,浪濤般的思緒再次回歸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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