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是因為有侍婢在旁，賈姨娘才如此稱呼我，所以我趕緊屏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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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姨娘見侍婢走後，隨即嫻熟地坐在炕上。她剛坐下，就一臉認真地交代：「你快要進宮了，屆時就無法來找我。不過宮裡也有我們的細作，司令亦會再派人聯絡你。你一定要聽司令的話，若有違抗，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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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在袖裡抽出一張地圖，給我講解：「西六宮西側的建福宮，是上任皇帝張晟供自身『慈壽萬年』[1]後的住處。張晟死後，張祐豐繼位，建福宮就丟空着。建福宮花園裡的積翠亭旁有株白皮松，樹上的鳥巢有一對信鴿，銀黃的是公鴿，白色的是母鴿。母鴿白天覓食，晚上回巢，公鴿則相反。你若有需要，可利用信鴿傳遞書信予司令。但你去建福宮必定要隱秘，書信亦謹記要用反切法，千萬別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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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地圖，仔細端詳皇宮格局。賈姨娘又問我：「你打算帶誰進宮？」她這一問，讓我想起方才的煩心事，於是我照直說：「梨欣不錯，但桑怡當真不堪重負。偏偏侯氏屬意於她，我又不想與侯氏作對，正苦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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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賈姨娘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狡黠地說：「我有一個好主意。」她忽然止住嘴，要賣個關子。待我追問後，她才高深莫測地說：「雜役丫鬟固然辛苦，若能當上姨娘，也算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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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曾這樣想過，所以有些訝異。賈姨娘再詳細分析着：「桑怡年輕貌美，又是侯氏的人，祁碩甫本就提防着侯氏，倒未必不肯。不過，桑怡既是侯氏房裡出去的，估計亦會給侯氏說盡好話。侯氏與延春至今仍無子嗣，估計侯氏也急了。桑怡又不是貴妾，若她有孕，孩子自然是給侯氏養。如果你能讓侯氏想通這些，她就未必不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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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姨娘有她的道理，但我仍心存疑慮，於是再問：「我挑唆桑怡爭寵，侯氏不會惱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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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姨娘沒好氣地答：「侯氏哪知道是你唆使？下人有這心思，倒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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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姨娘說得對，但我忽然想到，她作為姨娘，應是最仰賴於恩寵的。先前我見賈姨娘穿着素淡，看來吃穿用度也不夠，如今再多一房妾室，不會雪上加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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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疑竇說開，賈姨娘卻奸笑着答：「那就有勞姑娘了。」她一頓，再詳述：「賈家是如假包換的戎國商人，他們在我嫁來後就搬回南方。不過，賈家少爺將在不日來京。若然賈少爺的藥材生意能在京中紮根，我又何須為錢銀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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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我有何本事幫他擴展生意？賈姨娘見我不解，就說明白些：「侯氏已有了管賬權，若祁家往後只向賈家買藥材，我也能多親近侯氏，幫她提防二房。如此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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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質疑賈姨娘的本事。事實上，她能多次給我理清局勢，就已證明她的能耐。她只要求侯氏買她家的藥材，如此簡單明瞭的條件，倒沒有拒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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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鄭重地答應賈姨娘，想來事情若然順利，她也會守諾。畢竟侯氏失了管家權的話，二房必然不會搭理賈家，這亦有違賈姨娘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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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達成協議後，賈姨娘就踏着輕快的步伐走了，這似乎是我第一次見她如此歡快。她離開後，我凝視着几上那碟無人問津的棗花酥，獨個沉吟片刻，最終下定決心，往門口喊：「桑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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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引上庭樹枝：出自白居易《燕詩》。
2.慈壽萬年：《國朝宮史續編．卷五十六》中記載，建福宮乃清朝乾隆帝「以備慈壽萬年之後居此守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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