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事多，佳貴人病逝，榮貴嬪又有孕，莊太后甚至還授意我謀害榮貴嬪，雖然我婉言推辭了，但於情於理，我都該通報司令和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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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了家書一封，打算親自去北五所找都知監。我住在西六宮，北五所卻在東六宮長陽宮東側，路途極遠。這也是我首次走近長陽宮，聽聞長陽宮是偏僻之處，傳聞果然不虛。不過王貴人有東黨照拂，居處雖偏遠，但妝點得雅致，反而有鼓樸靜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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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掩人耳目，我還帶上禮物，先去拜訪王貴人。其實每天晨昏定省我們都會碰面，但她向來沉默寡言，我幾乎沒跟她交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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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規規矩矩地給王貴人請安，她淺笑着扶我起來，嘴上還客套着：「妹妹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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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熟悉王貴人，所以不能投其所好。一般而言，送些布料首飾就好，但先前雅嬪晉升，我把好布都送給雅嬪了。再說，王貴人是皇帝身邊的舊人，見識肯定比我多，所以我拿得出手的衣飾，她未必看得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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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若嵐對調配髮油、澡豆有些心得，梨欣耳濡目染下亦略懂一二。剛好，梨欣前些天教我製了些獨特的洗護品，正好拿來送人。雖然送這種東西容易被戕害，但王貴人隸屬東黨，理應不會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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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奉上澡豆，還遞上方子：「這是妹妹調制的澡豆，望王貴人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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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貴人平靜地接過方子，細看一番後問：「商陸[2]是外番香料嗎？這名字怎麼這麼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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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欣搶先答：「回小主，商陸是植物，其根部可入藥，有逐水消腫之效。醫書內不少面膏面脂的方子都會用上商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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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梨欣調配時，頻頻翻看醫書。我一想起商陸的藥性，就脫口而出：「商陸有微毒，不過我用的份量少，所以無礙，但孕婦就不能亂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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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貴人拿着方子出神。猛然，她像想到些什麼，然後質疑我：「混在澡豆內，當真不會使人中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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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對醫術一竅不通，只懂照方子調些面膏。我聳聳肩，答：「我記得，某些面藥方還有朱砂、雄黃、水銀霜[3]等毒物，但我不敢亂用，怕毒性太強。商陸算是常用的澡豆方材料，想來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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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貴人一頓，然後拘束地向我道謝，並把禮物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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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貴人似乎仍有疑慮，我擔心會生出事端，於是主動提議：「姐姐不妨召個太醫來看看吧。畢竟人人體質不同，還是太醫看過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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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貴人聽見，就讓侍女去找太醫。太醫來後，比照着方子端詳一番後回稟：「這是崔氏澡豆方[4]，用後能使人面如桃花，光潤如玉，還能去粉刺，是極好的方子。只是內有商陸，所以孕婦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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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貴人又問：「我聽說有些澡豆會用朱砂等毒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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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知無不言：「確實有這種藥方。朱砂、雄黃等毒物能以毒攻毒，故對蝕瘡有奇效。當然，使用時要加倍謹慎，不能過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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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貴人臉色陰沉下來，繼續追問：「那孕婦可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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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如實答：「孕婦不宜服用猛藥，否則容易滑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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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貴人瞪大了雙眼，握着茶杯的手微抖。她轉頭把茶杯放下，回過頭來，嘴上又掛上了那得體的笑容，再問：「銀針可驗出雄黃[5]，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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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恭敬應是。王貴人就塞了些賞錢給他，然後自說自話：「今日妹妹送了些澡豆給我，妹妹還心細如髮，怕不符我的體質，堅持要請太醫來看。今天勞煩陳太醫了，太醫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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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不明所以，但王貴人已下了逐客令，他只好離去。太醫前腳剛走，王貴人就對我說：「多謝妹妹的禮物。可惜我還有要事，就不留妹妹了。下次我肯定攜禮登門拜訪，屆時我們再好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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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毫不客氣地請我離開，我實在不清楚她葫蘆裡賣什麼藥。如果她討厭我，那就不會說下次來拜訪。若果她願與我結交，又沒理由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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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王貴人無寵無權，估計掀不起風浪。我還有正事要辦，早些離開也好。我走出長陽宮後，就整理好思緒，並帶着梨欣走往北五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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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處世忌太潔：出自李白《沐浴子》。
2.商陸：中藥藥材，有毒。
3.這是指《千金翼方．卷五》內的千金翼面藥方 。
4.崔氏澡豆方：記載於《外台秘要．卷三十二》。
5.銀針驗毒：銀針可驗出硫化物，雄黃與古時砒霜同樣，含有硫化物，所以可被銀針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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